毕业后 结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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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鸿在顾姳的安排下参加过几届美方举办的摄影展,拿了不大不小的几个奖。他的作品也开始被国内的一些画廊和买家注意,价格每天都在往上走。可为了维持生计,楚鸿的摄影棚兼工作室主要还是接一些商业片来拍,比如华夫公司的这次。
华夫公司请来的外模是两个巴西女人,身材好得让女人不忍多看,可惜她们不会说英文。楚鸿手里举着摄影机,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要化妆师注意补妆。本来,我是来帮忙做翻译的,但巴西语我连一个单词都不会,也只好站在那儿用阴阳怪气的英文来帮楚鸿做一些简单的翻译。她们虽不会说英文,但简单的几个单词还是能听懂,比如left、down、right。
我对毕绿说:“你去问问你们华夫,他请来的是什么模特,起码的英文都不会,要怎么在这行混?”
毕绿咬了我耳朵:“早问过了,据说这是他们大老板的两只金丝雀,原来在巴西做业余模特的,现在早不干了,只负责床上运动。这次大老板心情好,想让她们来拍这套时装片。”
楚鸿听得我们在背后窃窃私语,停下手里的机器,回头严肃地对我说:“说悄悄话去那边。”
我识趣地闭了嘴,看一眼毕绿。毕绿则在他背后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惹得那两个巴西女人和华夫偷偷地笑。
这距离她和华夫的第一次相遇,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
也许一个月能改变的事情,真的很多,能抽走心里纠葛的牵挂也是轻而易举的。这对于毕绿而言,同样。她再没有开口提过英飒这个人,我们也再没有问过,只是有时候突然想起,会觉得不怎么习惯。毕竟,这个名字曾经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成为毕绿落泪的发端。而这一刻,她不再在乎了。她所有微笑和开心的理由,都是因为华夫。那么,戴方克也是那样的吧。当他不会再因为我和过去而有所动容,当他所有微笑和开心的理由,都是因为那个“戴GF”,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可以去多苛责他呢?
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放弃一种暗淡悲伤的生活,去选择快乐。
因为快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选择的。
其实在英昊决定结婚时,艾贝蒂对于这个男人,早已经不再是最初的感情。他们分了合,合了分,再分,再合。按照她自己的话,全都是见不得光的。和一个未婚男人恋爱,也见不得光,这让艾贝蒂觉得过去那四年,很晦气。她几乎利用节假日去了上海周边所有能烧香的地方拜佛烧香,比如灵隐寺、普陀山、苏州花朝庙。每次,拜佛的同时,她还会求一支签,解姻缘。可每次求出来的结果大相径庭,弄得她自己也有点晕。
在艾贝蒂对英昊的联通秘书小姐丢出去那一句“你去死吧”后的第三天,她开始了长达半年的相亲生活。这种高频率的相亲,让她自己应接不暇,又精疲力竭。可艾贝蒂还是很兴奋,她不希望自己停下来,也没真心期待过这种相亲能给自己找到姻缘,她只是想看一看现在还没有人要的男人们,究竟是怎样的。后来,她竟然发现相亲的男人里也不乏长相英俊,家底深厚的,有不少还真心诚意地想娶个老婆回家好好过日子的。可为什么城市里会有那么多找不到男人的女人呢?他们和她们相互存在着有那么多,却就偏偏遇不上?对于相亲的男人们,艾贝蒂都没有感觉。按照她自己的话,她麻木了,忽然不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动心,什么是牵挂。她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人都没有。最后一次,艾贝蒂在咖啡馆里相亲的对象,竟然是小俞。
替艾贝蒂张罗相亲事宜的,是她同事的表姑妈。那位中年妇女几乎每周都会安排一个年龄相当、事业相当的男人给艾贝蒂约会。一开始,艾贝蒂还认真地听她说说对方的情况,到后来,她干脆不听了,只记住一个约会的时间、地点和对方的电话号码,便像走过场般赴约了。所以当她发现相亲对象是小俞时,觉得异常尴尬。但小俞却要坦然很多,显然,来这儿之前,他就知道对方是艾贝蒂。
“你好吗这几年?”小俞先开了口。上次在香港广场匆匆遇见后,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其实如果真心要找,小俞也是能够通过朋友或者同学联络上艾贝蒂的,可他觉得没有必要。况且,那时候他一直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但差不多半年前,小俞和前任女友分手了,因为觉得那个女孩并不是个适合婚姻的人。现在的他要实际很多,和四年前不同,不再是个为了一时欢乐而盲目和女孩子在一起的人。他想结婚,真心诚意地想结婚,所以才会绕过很多弯,开始以最为原始而朴实的相亲来结识女朋友。
艾贝蒂点了杯柚子蜂蜜茶,这是她读大学时最喜欢喝的。但现在,比起柚子茶,她其实更喜欢卡布奇诺。下意识点它,好像只是为了在此刻应景应情。眼前的小俞比起上一次见,要憔悴许多。也许只有身处恋爱中的男女,其身体面目才会有不一样的光彩。艾贝蒂向后仰了一下,叹了口气,回答:“还不错。”
他们的整场会面、谈话,都在平和中度过。小俞并没有对过去的事恨之入骨,反而重新检讨了自己一番。他说那时候工作不理想,自己也不够上进,一有空就打游戏,所以输给别人是应该的。
艾贝蒂摇头:“不是输给别人。你没有错也没有输,反而是因祸得福。离开我这样的女人,噢,不,祸害,是赢……”
我和毕绿、艾贝蒂走在夜里。已是近夏,我们很想去找家“安徽料理”(无证排档)吃,却路过了避风塘。我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家避风塘的露天室里,我兴冲冲地踩着双小高跟凉鞋,和毕绿、艾贝蒂聚会的样子。那时候我告诉她们,自己刚认识了一个捡到我手机的男人,名叫戴方克。那之后没多久,戴方克便成为我的男友。再过一段日子,他所做的一些事,又让他成为她俩在我面前开口必数落的男人。就因为这样,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刻意疏远了毕绿和艾贝蒂,不是因为感情浅了,而是怕靠得太近终有一天会因为戴方克的缘故坏了这友情。但她们很大度,在我任何需要人陪伴的时刻,总会第一时间打车而来。
我立定住,看了看三年前我们坐过的那间露天室。里面现在也坐满了人,高兴地说着话。天气非常好,很湿润,柔软。毕绿眼尖,看见了大堂里正在和女朋友吃饭的楚鸿,一把拽着我的胳膊往里拖。“楚鸿!”艾贝蒂走上去打招呼,毕绿则拉着我跟在身后。
看得出,维欧拉?黄并不太喜欢看到我们。她沉着脸看看楚鸿,再看一眼我,好似有很多话想说。一旁的毕绿和艾贝蒂则兴奋得像是两个做了件可以偷着乐坏事的小孩,满脸隐藏不住的笑,寻了大开心。但她们也不至于过火,看见远处有一张空桌,便马上说“慢吃”,拉着我去落座。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楚鸿的女朋友。
我们点了避风塘的椒盐富贵虾、虾饺皇、菠萝油和一些汤河粉。
“肉不肉麻啊,你们俩几个小时里就这样在进行自我批评?”毕绿问艾贝蒂。她是在说前几天艾贝蒂和小俞相亲的事。艾贝蒂柱着两根筷子在桌上笃笃地敲,不回答,只笑,笑得很无奈。见过小俞后,很快她就打电话给那位同事的表姑妈,告诉她相亲的事情先不忙了,可她也并没有和小俞或者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她只是觉得够了。后来,小俞向艾贝蒂提出过复合的意思,但被她拒绝了。
艾贝蒂觉得,即便小俞现在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那次背叛,并且既往不咎,她艾贝蒂也不再是以前的谢堇了。况且,如果再和小俞在一起,那这一辈子,她就要活在一种背叛过后的赎罪里。她忘不掉自己以前做过的,也不相信小俞能够完全释怀。过去的事实证明,他们并不合适。最初因为外表的相互吸引和年轻的热情,时间久了,都淡了,所有矛盾后来也一一显现。她不会笨到再去证明一遍已经证明过的事。
“分手的理由有很多种,但和好的理由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原来导致分手的那个理由,现在不存在了,或者说,当初的那个矛盾已经解决了。可我和他并没有。表面看来,当初分手是因为英昊的出现,但我心里知道,即便没有这个英昊,也会有另一个英昊。”艾贝蒂说。
当然,如果那时候小俞没有发现英昊的事,他们会不会分手现在很难说。可是既然已经分了,并且还分了这么久,那再回头有什么意义?未来的路很长,都走不完,老惦记那些走过的路干吗呢?
华夫向毕绿求婚了。在钱柜,他突然掏出一只红丝绒小盒子递到毕绿面前,用意大利语问她:“愿意吗?”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惊呆了,一来是因为他们从相识到现在才半年多,二来大家都没有准备。来这个地方唱歌,只是为了敲一记楚鸿的竹杠,他刚拿到华夫公司服装片的报酬。可谁都没有想到,这场凌晨一点才开始的“飙歌会”后来会变成华夫的求婚仪式。
毕绿在我家,显得很焦灼。她一会儿上阁楼来看看我写的新长篇进度如何了,一会儿自己捏着手机看,唉声叹气。我放下手里的电脑,抱着coco下阁楼。
我说:“你干吗这么紧张,不就是结婚吗?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的吗?”话一说出去,才感觉不妥,因为在毕绿听来,这明显还有其他意思在里面。
毕绿看了我一眼。我摇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从我的手里接过coco,抱在胸口轻轻地拍打,好像在哄一个孩子入睡。
我问她要喝什么,她说红酒。
我冲她瞪眼:“还想骗我喝酒!你酒量好,喝再多都没事,我喝一点就出事了。想起那个情人节,心里仍不由得发怵。”
“出了什么事?”毕绿放下怀里的coco,让它自己去猫爬架上玩。和戴方克的最后一次谈话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我却仍没能在毕绿和艾贝蒂面前对这件事的终结坦诚。也许在她们看来,这场孽缘的终结,实在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往往,事情会让你觉得意外,只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
我和戴方克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与顾姳的谈话后。我们约在一个过去常会去的酒吧里,他把家里的钥匙还给我。记得很早之前,我对戴方克说过,对于女人而言,钥匙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两个人能拥有同一把钥匙,回同一个家,应该视为某种承诺。可在他和毕绿与艾贝蒂闹僵后,戴方克总爱以她们为例子来与我辩驳。他说:“你怎么就能接受自己的朋友婚外恋、情外恋,却把我赶出去,对我这么残酷冷漠?”对于这样的短信和电话,我通常是沉默。这时才知道,在戴方克的心里,从没有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是不好的,他只是后悔事情没能遮掩好,让我发现了去。那么,我想,如果我是个愚钝点不那么敏感的女子,也许在他的甜言蜜语和我们虚幻的幸福之下,我能活得很开心。
戴方克明显瘦了,穿一件深蓝色的毛衣坐在我面前,说到动情处,又哭了。他怪责我当初撵他走,也怪责我对其拼命挽回无动于衷。我很想忍住不哭,很想标榜了姿态,收回钥匙就走人。可那一刻,我却坐住了,看着他,也闭起眼睛来流泪。我说:“事到如今,你都和她同居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又还需要说什么?如果上辈子是我夏天欠你的,那么这辈子,这两年,要还的都已经还够了……”
这些对白,原本我听人说,会觉得很矫情。什么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的,人活一世,也没有谁该欠谁的。可临到自己身上,我还是这么说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找到一个借口去宽慰自己的懦弱与愚蠢。是啊,除了说是命,又还能多说什么?
我和毕绿坐在沙发上喝酒。如果不是她来,我都忘记了家里还有两瓶很好的皮艾蒙特红酒。那是上次顾姳和乔枫去法国旅行时带回来送我的。红酒的气味很香,入口也不酸。我们坐着,相互看。我笑,她叹气,却是幸福地叹气。其实我知道对于毕绿而言,现在的很多慌张都显得有些庸人自扰,又或许,因为受过一次沉重的伤,她对于男人,对于婚姻,会有不自觉的恐惧。
“你说,如果我结婚了,很多年以后,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汪然?”毕绿问道。
她的头发更长了,垂在耳边。这一年她没有再去染那个标志性的金黄色,而保持了原来的纯黑,这让她看起来恭良许多。
我摇头:“按照你的性格,你成不了汪然。”
她看我,说:“其实汪然不笨,甚至可以说,很聪明,但聪明得有些病态。”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第五年英飒的生日,毕绿在北京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次,汪然约了毕绿出来见面。她开着车带毕绿逛了一圈北京城,一边开一边和毕绿说着她跟英飒的过去。他们也是大学同学,当时汪然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英飒不过是个体育社的社长。青涩男孩还没有长开,她却早已是楚楚动人。毕业后,他们结婚了。刚开始汪然赚钱要比英飒多,但为了孩子,她还是辞职做起了全职太太。而英飒也从公司的小职员一路做到参股董事,事业上顺风顺水。
“大部分男人有钱了,身边如果还只有一个女人,他们都会不甘心。”汪然把车停在自己家门口,说。从十年前她第一次发现英飒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起,她就决定了开始装傻。其实五年前毕绿第一次在英飒公司楼下站着时,汪然就看到她了。那么窄一条马路,有个小女孩愣愣地站在对面呆呆地望着自己,她怎么会没有感觉呢?英飒半夜三点,从家里偷偷地开车出去,她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但我累了,也不想不愿意去管了。只要他还把这里当成一个家,对两个孩子好,没忘了本分。”汪然打开房门,让毕绿进来,可毕绿不愿意。
她问汪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汪然却笑了,说:“你还年轻。我知道上次在生日宴上英飒已经在你和我之间表了态,你觉得不甘心。可我想告诉你,你了解的英飒不会比我深。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我心里比你更清楚。我这一辈子跟了他,现在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但话说回来,除去男人的通病——喜新厌旧,英飒是一个很招女孩喜欢的男人。但我知道对于一个年轻女孩而言,‘专一’是她们放在感情里第一位的,所以如果是这样,你应该去找一个能够满足你这种要求的男孩,而不是英飒这样的男人。”
原本毕绿和英飒已经有很长时间不联系也不见面了,毕绿心里对于他有爱,也有怨。那次在生日宴上,的确英飒已经在婚姻和情人之间表了态,什么更重要,什么是在台面上该说的话,做的事,他都已经说了做了有了立场。也正是那些将毕绿伤害得很深。可她还是有惯性的,在第五年英飒生日时,又去了北京。她没有告诉英飒,却住进了同一家饭店。就这样,汪然知道了,这才有她主动找毕绿的事。
末了,汪然掏出一些照片来给她看,那上面是一个个英飒,和很多个不同的女人,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毕绿。汪然告诉毕绿,其实这一年英飒在上海又有了另一个情人,这次连生日他都没有回北京过,而是和那个情人去了香港。说着,她指了指照片上的人,给毕绿看,是个更年轻漂亮的女孩,短发,斜挎了一只背包,被英飒搂得很紧。十年来,通过私家侦探,英飒在哪里做过些什么,她汪然心里一清二楚。
看着那些照片,毕绿愣住了。她觉得很可怕。眼前这些照片上的男人很可怕,而且可恶;可眼前的这个女人也很可怕,还很可怜。回上海的飞机上,毕绿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重庆。在那间老火锅店里,英飒向她索要电话号码时,她拒绝了。
拒绝了。
游戏机房的不期而遇后,戴方克又给我发过几次短信。从小芹口中我得知,他已经和那个“戴GF”分了手。但这是否属实,我已经不能确定,至少是戴方克自己这么和那个叫米小舒的女孩说的。由始至终,我都没有去见过那位“戴GF”,也没有把戴方克过去的事情告诉她。其实也许,如果我只是个局外人,会有心存一善的好意去做提醒。可身处在这样一个位置,我的任何话,都可能被视为是嫉妒或者泄愤。那样,我又何必去多费口舌?而在心底,也许还有一个见不得光的报复私心吧,觉得既然你可以用那种寻衅的语气来对待我,那么,这条弯路,就该你走的吧。
最后,我回了八个字给戴方克:若得真情,哀矜勿喜。
但他看不看得懂,就不知道了。
当我在Peter的合同上签下“夏天”两个字后,顾姳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和乔枫一起约我吃饭。吃饭的地方在我家附近的一间餐馆,那原是我和楚鸿经常会去的小饭馆,后来改建过,扩成四个门面的大饭店。老板娘却还是原来的那位。
见着我来,老板娘显得很熟络,拉着我站在收银台边说了很多话,比如,怎么这么久不见了,那个楚鸿也是的,好像都快一年没来了。我说他现在是大摄影师了,忙着呢。刚说完一回头,就看见楚鸿和顾姳乔枫一起走进来。顾姳说正好下午和楚鸿一起见一个美国的客户,所以便和他顺道一起过来了。自从上次在避风塘见过后,我们有好几个月都没有任何联络了,只听顾姳偶尔说起他的近况,好像刚获了一个青年摄影家的奖。他将头发留长了,和顾骜一样,扎了一把辫子在脑后。我觉得这样不如过年时的他好看了,却也没有多加评论。我们俩同时脱口而出:“你好。”
又是一句“你好”,又是同样的地方。
楚鸿说他打算搬摄影棚了。已经在莫干山路看中了一间仓库,也有一百多平米,搬过来后拍片和做事情会方便很多。
顾姳替他补充:“更重要的是,莫干山路有它在上海艺术圈里特殊的地位。”
我明白她的意思,以后如果有人想要收楚鸿的作品,去莫干山路的确要比去那个市郊仪表厂来得更像那么回事。
但乔枫在一旁发话,说:“什么地位不地位的,关键是要自己拍好片子。其他的,都是假的,是虚名,全是你们这样的经纪人弄出来的噱头。骗谁呢。”
顾姳张着滚圆的眼睛瞪他:“没有我们,你能有今天的别墅住?骗谁呢。”
我告诉顾姳,已经和Peter签了约,他把合约的年限从十年改为六年。
她显得很高兴,对我说:“早就该这样了。你也别再浪费时间了,快点整理吧。”
饭吃到一半,楚鸿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维欧拉?黄好像正在生气。他举着手里的电话,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窗外张望。
他说:“你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你?”说着,那边电话便掐断了,于是他只好匆匆先告辞。
刚才碍于有楚鸿在,顾姳没有说乔奇善的事。现在见楚鸿离开去哄女朋友了,便将椅子拉得离我近些,说:“夏天,小芹应该跟你说了吧,George明年春天就要回美国了。他现在这样的年纪,也不可能结婚,所以小芹和他……”
乔枫打断了顾姳的话,说:“小孩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没必要瞎操心。”
顾姳有些动气,说:“你知道什么!我们顾家和他们夏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这事情要是弄坏了,小芹伤心不算,还会伤害到我们两家的感情。所以我早说了,这事情在还来得及控制的时候,就应该像掐火苗一般,掐了它。”
想起小芹那晚的眼泪和迷茫,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当初做那样的决定放任她和乔奇善自由发展,是对还是错。因为如果明知道未来的障碍巨大,可能带来的伤害也巨大,那么,作为看过很多分分合合的人,是不是应该及早提醒?就像顾姳说的那样,在爱情火苗还没蹿起来的时候,掐了它。
艾贝蒂开始读GRE和托福的课程了。她打算出国去留学。
做战地记者,一直都是艾贝蒂的梦想,也是她当初报考新闻系的初衷。在台历上,艾贝蒂写下每次考核的时间和分数,觉得很满意。生活一旦有了这个目标与寄托,一切都会不同起来。她和汤姆又联系上了,知道他在南非已经结婚生子。汤姆说很对不起,没有守约。艾贝蒂却显得很宽容,她说可以谅解,毕竟时间和距离是爱情的最大障碍。汤姆给她看儿子的照片,皮肤很白眼睛碧蓝的一个婴孩。艾贝蒂看着,觉得心生出喜爱来。忽然就在这一天,她发现,对于过去,对于爱情曾给她带来的伤害,她竟然能放下了。每到周末,她坐车去原来的大学自习。坐在熟悉的教室里,看年轻新鲜的学生们,她觉得生活虽然很残酷,却也让她在经过后,变得命运丰厚起来。她看见草坪上热恋相拥的大学生情侣,看见毛主席像后偷偷接吻的中学生,都觉得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些灿烂的、青春的岁月里,她也做过如此痴狂之事。只是现在,那些都成为了回忆。
英昊带着水晓君回北京养胎后,再也没有来上海。艾贝蒂知道,在英昊的MSN上,她的名字被改成了王富贵,这是后来英昊自己告诉她的。他们已经能像老朋友那样相互开玩笑。王富贵啊王富贵,有时候,艾贝蒂会这么想,这个英昊如今在她面前半点掩饰都不需要有了,是最赤裸裸的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已婚男人。虽然现在她有点看不起他,但是那么浅淡地聊天,这两个人却不再有任何感情上的纠葛。
庄子说,哀莫大于心死。可鲁迅后来又说,哀莫大于心不死。艾贝蒂同意后者,她觉得只是因为不死心,才会心生出悲哀来。而自己对于英昊的心,早死了。
毕绿并没有跟英飒走远。原本英飒想带她去自己的公寓,可她拒绝了。
她问英飒:“你想做什么?”
英飒说:“不做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说会儿话。”
“那车停路边,就在车上说吧。”毕绿说。
英飒将车停下来,转过身来问毕绿:“想清楚了?”他告诉毕绿,自己刚知道汪然找过她。
“你是知道的,对汪然,我只剩下亲情。我心里是爱你的。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