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记

  • A+
所属分类:自然人文

  昆虫记 娇小的赤条蜂
细细的腰,玲珑的身材,腹部分成两节,下面大,上面小,中间好像是用一根细线连起来,黑色的肚皮上面围着一丝红色的腰带:这就是赤条蜂。
赤条蜂的巢穴是建筑在疏松的极容易钻通的泥土里的。小路的两旁,太阳照耀着的泥滩上,那些地方的草长得很稀疏,都是黄蜂最理想的住所。在春季,四月初的时候,我们总可以在这样的地方找到它们。
赤条蜂通常在泥土里筑一个垂直的洞,好像一口井,口径只有鹅毛管那么粗,约有二寸深,洞底是一个孤立的小房间,专为产卵用的。黄蜂建巢的时候,总是静静地、慢慢地工作着,丝毫没有什么热烈或兴奋的样子。像别的蜂一样,它用前足作耙,用嘴巴作挖掘的工具。有时候我们就可以听到,从洞底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摩擦声,这是因为它遇到了一颗极不容易搬去的沙粒引起翅膀和全身剧烈振动的缘故。每隔短短的十几分钟,我们就可以看到赤条蜂在洞口出现,嘴里衔着一些垃圾或是一颗沙粒。它总把这种垃圾丢到几寸以外的地方,这样可以保持自己的居所和周围环境的整洁干净。
有几颗沙粒会被区别对待。赤条蜂们会对它们进行特殊的处理,使它们免遭被远远抛出去的命运。这些沙粒被赤条蜂们堆在洞的附近,将来会另有重大的用途。当赤条蜂把洞完全挖好了,它就在这小沙滩上察看有没有适合它需要的沙粒。如果没有,它就到附近去找,直到找到为止。它需要的是一粒扁平的,比它的洞口稍大一些的沙粒,它可以把这个沙粒盖在洞口,做成一扇门。第二天它从外面猎取一条毛毛虫回来,就不慌不忙地把门打开,把猎物拖进去。这门看起来和其它沙粒完全一样,谁也不会想到它底下会藏着食物,藏着一只赤条蜂的家,只有它自己才能辨别出它的家。它打开门,不紧不但地把猎物放到洞底后,就开始在上面产卵,然后再用它以前藏在附近的沙粒把洞口堵住。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像《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中“芝麻开门”的故事。
赤条蜂所猎取的食物是一种灰蛾的幼虫。这种虫大部分都是生活在地底下的,赤条蜂又是怎么把它捉到的呢?让我们来看创吧。有一天当我散步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赤条蜂在一丛百里香底下忙碌着。我立刻在它附近的地上躺下。我的出现并没有把它吓走。它先飞到我的衣袖上停了一会儿,断定我不会伤害它之后,又飞回到百里香丛中去了。从过去的经验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它忙得很,没有时间来考虑我这个不速之客。
赤条蜂把百里香根部的泥土挖去,又把周围的小草拔掉,然后把头钻进它挖松的土块里。它匆匆忙忙地从这里飞到那里,向每一条裂缝里张望。而不是在为自己筑巢,而是在寻找地底下的食物,活像一只猎狗在寻找洞里的野兔一般。
灰蛾的幼虫觉察到了上面的动静,决定离开自己的巢,爬到地面上来看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念之差就决定了它的命运。那赤条蜂是早已准备就绪,就等着它的出现了。果然,灰蛾的幼虫一露出地面,赤条蜂就冲出去一把将它抓住了,然后伏在它的背上,像一个熟练的外科医生一样,不慌不忙地用刺把毛虫的每一节都刺一下。从前到后一节一节地往下刺,一点儿也不遗漏。它那熟练的动作,让人想起游刃有余的屠夫。
赤条蜂的技巧令科学家们都自愧不如。它可以靠观察去推断人类所从不知道的事情。它很熟悉它的俘虏的神经系统,它知道往哪些神经中枢上扎刺,可以使它的俘虏神经麻木而不致于死亡。它从哪里学到的这种知识呢?我们人类有学校,有老师,有各种书籍,我们通过这些逐渐地积累知识懂得大自然的许多奥妙。可是赤条蜂是怎么知道这些复杂的知识的呢?而且不用练习就掌握了那么熟练的技术,难道是在它们出生前,冥冥之中就有神灵赋予它们这种本领了吗?大自然多神奇啊,当我们孜孜不倦地探索它的秘密时,它早就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
我还要告诉你另一幕赤条蜂和毛毛虫大战的故事,这也是我亲眼看见的。那是在五月里,我看着赤条蜂在一条光洁的路旁为它的巢作最后一步的清除工作。它的几码外的地方已经麻醉好了一条毛毛虫,当它清除好那条街道并且把洞开得足够大后,它就出去搬毛毛虫了。
它很容易地找到了那条毛毛虫,那条毛毛虫就躺在地上。可是糟糕的是,蚂蚁也正在猎取那条毛毛虫。赤条蜂不愿意和蚂蚁分享这条毛毛虫,可是要把蚂蚁赶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三考虑之后,它认为自己的能力实在有限,还是不要作无谓的牺牲吧。于是它决定放弃这条毛毛虫,再到别处去寻找食物。
它在离巢大约十尺以内的地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察看着泥土,不时地用它那弯着的触须,在地面上挥动,像一名执着的士兵用探雷针寻找着地雷。在烈日的下面,我观察了它整整三个钟头!要找到一条毛毛虫是多么困难啊,尤其是在急需的时候。
即使是对人,这也是一件困难的工作。我一心要帮助它,替它找到一条毛毛虫,因为我想看它怎样麻痹毛毛虫。
于是我就想起我的老朋友法维,他是我的园丁,正在那里照料花园,于是我把他招呼过来。
“快来快来!我想要几条灰色毛毛虫!”我把事情飞快地向他解释了一下。他明白了,马上去找虫子。他挖掘着莴苣的根,耙着草莓里的泥,察看着鸢尾草丛的边缘。我非常信任他,他的眼力和聪明,因为那么多年以来,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出色的园丁。
过了好久,也没见法维拿毛毛虫过来。
“喂,法维,毛毛虫呢?”
“先生,我一条也找不着。”
“怎么会?!把你们所有的人都叫过来!克兰亚、爱格兰,你们都来!到莴苣田里来!帮我找毛毛虫!”
于是全家都出动了,每个人都很努力,可是毫无结果。三个钟头过去了。我们中间谁也没找着毛毛虫。
赤条蜂也没有找着毛毛虫,它已经很疲倦了,我看到它很果断地在地面上有裂缝的地方寻找。它尽着它最大的努力寻找,甚至把杏核般大的泥块搬开。可是不久它又离开了这些地方。于是我开始怀疑,赤条蜂捕获不到猎物,不是因为找不到毛毛虫,而是因为虽然它知道毛毛虫在哪儿,却没办法捉到它们,可能因为毛毛虫早有防备,把巢挖得很深,而赤条蜂没有能力把虫子从地底下挖出来。我真愚昧,为什么早没有想到这一点?难道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猎取家会盲目地浪费精力吗?当然不会。
此刻赤条蜂又在挖另一个地方了,可是不久它又放弃了,正像它所尝试过的许多地方一样。我决心要帮它的忙,于是我就继续它的工作,用小刀朝那儿挖下去。可是什么也没有,于是我也放弃了那块地方。
可是不久赤条蜂又回来了,在我挖过的地方继续往下挖。我明白它的意思了,我为它创造了条件,重新激起它对这个地方的信心。
“滚开,你这个笨头笨脑的家伙!”赤条蜂似乎在说“让我来告诉你这里到底有没有毛毛虫!”
于是我按照赤条蜂指引的方向挖下去,果然挖出了一条毛毛虫。太好了!聪明的赤条蜂!你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照这种办法,我挖到了第二条毛毛虫,不久,第三条、第四条都被我挖到了。我发现赤条蜂所挖掘的地方,都是光秃秃的几个月前曾经翻松过的泥土。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记号可以显示出毛毛虫的所在地了。好了,法维、克兰亚、爱格兰和你们其余所有的人,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你们找了三个钟头都没找到一条毛毛虫,而这只聪明的赤条蜂,却提供给了我足够的毛毛虫,同时,我也为自己对赤条蜂的信任和了解而沾沾自喜。是啊,我能够懂得它的心思,能够和它密切配合,互补长短,那一堆丰盛的“战果”就是我们之间天衣无缝的完美合作的最好证明。
袭击毛毛虫我把第五条毛毛虫留给赤条蜂,当时我正躺在地上,和这位屠夫靠得很近,所以没有一个细小的动作能逃过我的眼睛。现在我要把我眼前所发生的情景一段一段地记下来。
1.赤条蜂用它的嘴巴夹住了毛毛虫的颈部,毛毛虫剧烈地挣扎着,扭动着身体。赤条蜂却不慌不忙,自己让到一边,以避免剧烈的冲撞。它的刺扎在毛毛虫的头和第一节之间的关节上,那是毛毛虫的皮最嫩的地方。这是最性命攸关的一下,这一下可以使毛毛虫完全受赤条蜂的控制。
2.赤条蜂突然离开毛毛虫,躺倒在地上,剧烈地扭动着,不停地打着滚,抖动着足,拍打着翅膀,像是在垂死挣扎。我以为它也被毛毛虫扎了一下,受了致命的伤。看着它的生命就要这样结束,我对它充满了无限的同情。可是它突然又恢复正常了,扇扇翅膀,理理须发,又活灵活现地回到猎物旁。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其实正是它庆祝胜利的表现,而不是像我想的那样受了伤。
3.赤条蜂抓住了毛毛虫的背部,抓的部位比第一次稍微低些,然后开始用刺扎它身体的第二个体节,仍旧是刺在下方。它一节一节地往下刺。头三节上有脚,接着两节没有脚,再以后四节又有脚,不过那不是真正的脚,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沈状突起物。一共有九节。但早在赤条蜂第一针刺下后,毛毛虫已经没有多大的抵抗力了。
4.最后赤条蜂把钳子般的嘴巴张到最大的宽度,钳住了毛毛虫的头,有节奏地轻轻压榨它,但尽量不使它受伤。每压一次,赤条蜂就要停一下,看看毛毛虫有什么反应。这样一停、一等、一压,循环往复地进行着。这种控制大脑的手术不能做得太猛烈,否则毛毛虫很可能会死掉。说来很奇怪,赤条蜂为什么并不想让它死掉呢?
现在外科医生的手术已经结束,毛毛虫瘫趴在地上。它不会动了,几乎没有生命,只有一息尚存。它任凭被赤条蜂拖到洞里,不做也不能做丝毫的反抗。当赤条蜂把卵产在它身上后,它也没有能力伤害在它身上成长的赤条蜂的幼虫。这就是赤条蜂所做的麻醉工作的目的:它是在为未来的婴儿预备食物。它把毛毛虫拖到洞里以后,就在它身上产一个卵。等到幼虫从卵里孵化出来,就可以把毛毛虫当作食物。想想看,如果毛毛虫还能动弹会有什么后果?只要它轻轻一转身,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赤条蜂的卵压破!当然,毛毛虫是不会动了。可是它又不能完全死掉,因为如果它死了,尸体很快就会腐烂,不适宜做赤条蜂幼虫的食物了。所以赤条蜂用它的毒刺刺进毛毛虫的每一节神经中枢,使它失去运动的能力,半死不活地苟且残喘下去,自动地为幼虫将来的食物“保鲜”。赤条蜂想得多周到啊!不过,等你看到它把猎物拉回家的过程,你会发现它对事物考虑的周到程度还远不止这些。它想到毛毛虫的头部还没有受伤,嘴巴还能动。当它被赤条蜂拖着走的时候,它能够咬住地上的草,从而阻碍赤条蜂继续把它往前拖,所以赤条蜂还得想办法把毛毛虫的头部也麻痹掉。这次它不再用它的毒刺,因为那会致毛毛虫于死地。它连续不断地压榨和摩擦毛毛虫的头部,这种方法实在是十分恰到好处,毛毛虫很快便失去了知觉,它被折腾晕了。
虽然我们很佩服赤条蜂的技巧,但同时也不禁为毛毛虫们捏把汗。毕竟,被赤条蜂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不过如果我们是农夫,我们就不会对毛毛虫深表同情了。它是农作物和花草最可怕的敌人!它们白天弯曲着身子在洞里睡大觉,晚上爬出来为非作歹,咬植物的根和茎。无论是观赏用的花草还是食用的蔬菜,都是它们的美餐。有时候,一棵幼苗无缘无故地枯萎了,如果你把它轻轻地拔起来,就会发现它的根部受了伤。原来,晚上的时候,恶贯满盈的毛毛虫到过这儿,它那剪刀一样的嘴巴把这棵幼苗咬伤了。它和另一种白色的毛毛虫(金虫的幼虫)一样的坏。只要它到了甜菜园里,这菜园就要蒙受巨大的损失。它的的确确是一种害虫。赤条蜂把它杀死,是在为民除害。我们就完全没有必要对毛毛虫产生同情了。
------------------

  昆虫记 西西斯
我希望你们听过了关于清道的甲虫做球的奇怪的事情,还不至于厌倦。我已经告诉过你们神圣甲虫和西班牙的犀头,现在我想再讲一些这种动物的其它种类。在昆虫的世界里,我们遇到过许多模范母亲,现在只是为了好玩,来注意一回好的父亲吧!
除非在高等动物中,好的父亲是很少见的。在这方面,鸟类是优秀的,而人类最能尽这种义务。低级动物当中,父亲对家族中的事情是漠不关心的。很少有昆虫是这种定律的例外。这种无情,在高级动物的世界中是要被厌恶的,而且它们幼小的动物不需要长时间的看护。而对于昆虫的父亲来说这是可以原谅的。因为只要有个适当的地点,新生昆虫就可以十分健康地成长,很可能无需帮助而得到食物。例如粉蝶为了种族的安全,只要把卵产在菜叶上,父亲的责任心又有什么用呢?母亲有利用植物的本能,是不需要帮助的。在产卵的时候,也是不需要父亲在一边保护的。
许多昆虫都采用一种简单的养育法。即它们先要找一个餐室,当作幼虫卵化后的家,或者先找一个地方,使幼虫自己能觅到适当的食物,在出生后食用。在这种情况下,它们是不需要父亲的,所以父亲通常到死都没有给它的后代成长工作以丝毫的帮助。
然而事情也不是常常以这种原始的方式进行的。有些种族为它们的家庭预备下妆奁,作它们将来的食宿。蜜蜂和黄蜂特别善于营造小巢,例如口袋、小瓶等,并在里面装满蜜,它们还十分善于造筑土穴,储藏着野味,给蛴螬做食物。
这种伟大的建筑巢穴和收集食物的工作,要花去它全部的生命,而这工作却是母亲单独一人做的。这工作消磨它的时间,耗去它的生命。父亲则沉醉于日光下,懒惰地站在工作场之外,只是看着它的勤劳的伴侣在从事艰苦的工作。
为什么它不帮助一下呢?事实上它从没有帮助过。为什么它不学蜒燕子夫妻,它们都带一些草和一些泥土到巢里,还带一些小虫给小鸟。而雄性昆虫一点也没做那种事。也许它借口比较软弱,无以作辩解。这是个无聊的议论。因为在叶子上割下一块,从植物上摘下一些棉花,从泥土中收集一点水泥,完全是它的力量所能做到的。它很可以像工人一样地帮助雌虫,它很适于收集一些材料,再由更智慧的雌虫建筑起来。它不做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它不愿做而已。
多数从事劳作的昆虫,竟然都不知道做父亲的责任,这是很令男人们感到奇怪的。谁都为了幼虫发展最高才能的需要而努力,但这些父亲们仍然愚钝如蝴蝶,对于家族是很少费力的。我们每一次都不能回答下面的问题:为什么这种昆虫,有这个特别的本能,而别的昆虫就没有呢?
当我们看到清道夫甲虫有这种高贵的品质而收蜜的昆虫却没有时,我们非常的惊奇和难以理解,好多种清道夫甲虫善于负起家政的重任,并知道两人共同工作的价值。例如蜣螂夫妻,它们共同预备蛴螬的食物,父亲帮助它的伴侣在制造腊肠般的食物时,助以强有力的轧榨工作。
它们就是形成家族共同劳作的习惯的最好的榜样,在普遍的自私的情形中,是最稀罕的一个例外。
关于这件事,经过我长期的研究,在这个例子之外,我又可以增加三个另外的例子,全都是清道夫甲虫合作的事实。
这三个中的一个是锡赛弗斯,它是搓丸药者中最小最勤劳的一个。它在它们当中最活泼、最灵敏,并且毫不介意在危险的道路上倾倒和翻跟斗,在那里它固执地爬起来,但又重新倒下去。正是因为那些狂乱的体操,所以人们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西西弗。
我想你们总该知道,一个可怜的人变得很著名,一定要经过很多很艰难的奋斗。它被迫把一块大石头滚上高山,每次好容易到山顶时,那石头又滑落,滚到山脚下。我很喜欢这个神话,这是我们当中许多人的历史,就拿我自己来说,刻苦的爬峻峭的山坡已经五十多年了,把我的精力浪费在为了安全地得到每天的面包的挣扎里。面包一经滑去,就滚下去,落到深渊里,很难摆稳。
我现在所谈及的西西弗,就不知道有这种困难,它在陡峭的山坡上毫无挂念地滚着粮食,有时供给它自己,有时供给它的子女。在我们这些地方,它是很少见的,如果没有我们从前几次提起过的助手,我也没有地方得到这么多观察物来研究。
我的小儿子保罗,年龄才七岁。他是我猎取昆虫的热心的同伴,而且比任何同龄的小孩,更清楚地知道蝉、蝗虫、蟋蟀的秘密,尤其是清道夫甲虫。他锐利的眼光能在二十步以外,辨别出地上隆起的土堆,哪一个是甲虫的巢穴,哪一个不是。他的灵敏的耳朵可以听到螽斯细微的歌声,这是我完全办不到的。他帮助我看和听,我则把意见给他用以作交换,他是很注意接受我的意见的。
小保罗有他自己养虫子的笼子,神圣的甲虫在里面做巢。他自己的花园,和手帕差不多大小,能在里面种些豆子,但他常常将它们挖起来,看看小根长了一点没有。他的林地上,有四株小槲树,只有手掌那么高,一旁还连着槲树子,在供给它养料。这是研究昆虫之余极好的休息,对于昆虫研究的进步是毫无妨碍的。
五月将近的时候,有一天保罗和我起得很早,因为太早了,出去时连早饭都没有吃,我们在山脚下的草场上,在羊群曾经走过的地方寻找。在这里,我们找着了西西弗,保罗非常热心地搜索,不久我们就得到了足足好几对,收获真是不少。
使它们安居下来所需要的是一个铁丝的罩子,沙土的床,以及食物的供给——为了这个我们也变成清道夫了。这些动物是很小的,还不及樱桃核大。形状也很奇怪!一个短而肥的身体,后部是尖的,足很长,伸开来和蜘蛛的脚很像。后足更长,呈弯曲形,挖土和搓小球时最有用。
不久,建设家族的时候到了。父亲和母亲同样热心地从事着搓卷、搬动和贮藏食物的工作,都是为了它们的子女。它们利用前足的刀子,随意的从食物上割下小块来。夫妻俩一同工作,一次次地抚拍和挤压,做成了一粒豌豆大的球。
和在神圣甲虫的工作场里一样,它们把圆球做成正确的圆形,是用不着机械的力量来滚这球的。材料在没有移动之前,甚至在没有拾起之前,就已经做成圆形了。现在我们又有了一个圆形学家,善于制作制造和保藏食物的最好的样式——圆形。
球不久就制造成功了。现在须用力地滚动,使它具有一层硬壳,保护里面柔软的物质,使它不致变得太干燥。我们可以从大一些的身段上辨别出在前面全幅武装的母亲。它将长长的后足放在地上,前足放在球上,将球向自己的身边拉,向后退着走。父亲处在相反的方位,头向着下面,在后面推,这与神圣甲虫两个在一起工作时的方法相同,不过目的是两样的,西西弗夫妻是为蛴螬搬运食物,而大的滚梨者(即神圣甲虫)则是准备食物为自己在地下大嚼用的。
这一对在地面上走过,它们没有固定的目标,只是一直走下去,不管横在路中央的障碍物。这样倒退着走,障碍固然是免不了的,但是即使看到了,它们也不会绕过障碍走。它甚至做顽固的尝试,想爬过我的铁丝笼子。这是一种费时而且不可能完成的工作,母亲的后足抓住铁丝网将球向它拉过来,然后用前足抱住它,把球抱在空中。父亲觉得无物可推就抱住了球,伏在上面,把它身体的重量,加在球上,不再费什么力气了。这种努力维持下去,未免太难了。于是球和骑在上面的昆虫,滚成一团,掉落到地上。母亲从上面惊异地看着下面,不久就下来了,扶好这个球,重新做这个不可能成功的尝试。一再的跌落之后,才放弃攀爬这个铁丝网。
就是在平地运输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没有困难的。差不多每分钟都会碰到隆起的石头堆,货物就会翻倒。正在奋力推的昆虫也翻倒了,仰卧着把脚乱踢。不过这只是小事情,很小很小的事情。西西弗是常常翻倒的,它并不在意。甚至有人也许以为它是喜欢这样的。然而无论如何,球是变硬了,而且相当的坚固。跌倒、颠簸等都是程序单上的一部分。这种疯狂的跳跃往往要继续几个小时!
最后母亲以为工作已经完毕,跑到附近找个适当的地点贮存球。父亲留守,蹲在实物的上面。如果它的伴侣离开太久,它就用它高举的后足灵活地搓球,用以解闷儿,它处置它珍贵的小球时,如同演戏者处置他的球一样。它用它变形的腿实验那个球是否完整。那种高举的样子,无论谁看了,都不会怀疑它生活得很满足——父亲会保障它子女将来的幸福的满足。
它好像是在说:“我搓成的这块圆球,是我给我的儿子们做面包的!”
它高高举起那个球,给每个人看看,这个是它工作的成果。这时候,母亲已经找到了埋藏的地方,开始的一小部分工作已经做了,已经开始做下一个浅穴了。可以将球推进浅穴。守卫的父亲一刻也不离开,母亲则用足和头挖土。不久,地穴已足够容纳那个球了。它始终坚决地把球靠近自己,它一定感到在洞穴做成以前,一定要前后左右地把它摇动摇动,以免寄生物的侵害。如果把它放在洞穴边上,一直到这个家完成,它害怕会有什么不幸的事发生。因为有很多蚊蝇和别的动物,会出其不意地来攫取,因此不能不格外当心。
于是圆球已经有一半放在还没有完成的土穴里了。母亲在下面,用足把球抱住往下拉,父亲在上面,轻轻地往下放,而且还要注意落下去的泥土会不会把穴堵住,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掘凿进行着,继续往下放球,非常的小心,一个虫往下拉,一个管理着落下去的速度,并清除那些阻碍工作的事物。经过再进一步的努力,球和矿工都到地下去了。以后所要做的事,是把从前做好的事再做一回,而且我们必须再等半天或几个小时。
如果我们仔细等待,我们可以见到父亲又单独到地面上来了,它蹲在靠近土穴的沙土。母亲为了尽它的伴侣不能帮助它的责任,常常要到第二天才出现。最后它也出来了,父亲才离开它打瞌睡的地点,同它一道走。这对重新联合在一起的夫妇,又回到它们从前找到食物的地方,休息一会,又收集起材料来。于是它们俩又重新工作,又一起塑模型,运输和储藏球。
我对于这种恒心很是佩服。然而我不敢公然宣布,这是甲虫确定的习惯。无疑,有许多甲虫是轻浮的,没有恒心的。但不要紧,我所看见的这点,关于西西弗爱护家庭的习惯,已经使我看重了它们。
该是我们查看土巢的时候了。它并不很深,我看到墙边有一个小空隙,宽度足以让母亲在球旁转动。寝室很小,这告诉我们父亲是不能在那里留很久的。当工作室准备好了的时候,它一定要跑出去,请女雕刻家来继续工作。
地窖中只储藏着一只球,一件艺术的杰作。和神圣甲虫的梨形状相同,不过小得多。因为小,球表面的光滑和圆形的标准,更加令人吃惊,最宽的地方,直径也只有一寸的二分之一到四分之三。
另外还有一次对西西弗的观察。在我的铁丝笼下有六对,它们做了五十七个梨,每个当中都有一颗卵——每一对平均有九个以上的蛴螬。神圣甲虫远不及这个数目。什么原因使它产下这么多的后代呢?我看只有一个理由,就是父亲和母亲共同工作,一个家族的负担,一人的精力不足以应付,两人分担起来就不觉得太重了。
------------------  

  • 版权声明:本站原创文章,于2016年4月6日22:17:11,由 发表,共 139095 字。
  • 转载请注明:昆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