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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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印度
感受印度》 序

前言:感受印度之谜(1)

印度既是一个古老神秘的东方大国,又是一个变化万千、充满矛盾的神奇世界。它历史悠久、民族混杂、文化纷呈、语言复杂、宗教众多,是世界上仅次于中国的人口大国。凡此种种,使印度看起来像一个谜一般的国家。在国人眼里,印度与中国是那样的近,近到四十几年前两国因边界问题而打了一仗;然而,印度又是那样的遥远,远到我们曾经把印度看成西天,以为那就是世界最远的地方,唐僧去西天取经,要远涉千山万水,要战胜千妖百怪,要经历九九八十一个磨难。2002年7月到2004年12月,我作为中国驻印度孟买总领事,在印度工作了825天。我对印度最主要的感觉之一就是印度难以理解、甚至不可思议的现象太多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我在印度的工作过程,就是一个感受、思考和破解印度之谜的过程。
谜,纷至沓来
一踏上印度的大地,谜就一个接一个地涌现到我面前。在班加罗尔机场,代表官方接待我的礼宾官迪尔先生竟然是一个走路一拐一拐的残疾人。印度人口仅次于中国,有的是人,却为什么让一个残疾人担任涉外的礼宾官员呢?迪尔先生猜到了我心中的疑惑,他主动告诉我,印度法律规定:有多少残疾人,公务员中就必须为他们保留相应比例的名额;卡拉塔克邦有7%的残疾人,因此给残疾人保留7%的名额,他是获得硕士学位后,通过考试成为礼宾官员的。
我在印度出席的第一个宴会是印度朋友克瑞迪亚六十大寿的寿宴。我找遍了所有的菜盘,竟然全是素菜,不仅没有鸡蛋,而且连土豆、红薯、萝卜等菜都没有,吃的全是地面上长出的东西。由此,我又产生了一系列谜一般的疑问:为什么吃素的人占印度人口一半以上?为什么印度会产生越有地位、越有文化的人越吃素,反之,越没有地位、越没有文化的人什么都吃这一现象?为什么一些印度人对素食的较真会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例如,印度朋友科米卡对我说,他访问中国期间,中国餐馆用煮过荤菜的锅给他做素食,那怎么行呢?为什么前总统文卡特莱曼等权贵名流组织素食主义者协会,宣传素食主义如此卖力?
我在印度出席的第一个大会是印度商人商会成立96周年庆典。以后,开会多了,谜也逐渐多起来。为什么印度人开会,都争着坐前面?为什么印度人开起会来,会场秩序出奇的好,我从没有看见有人在会场上抽烟,从未看见印度人开会时在台下窃窃私语开小会。印度人开会时即使上厕所或接听手机需暂时离开会场,也是猫着腰,悄悄离去,至于开会时打瞌睡这一现象,有,但难得看到。更有甚者,中国人多数带着耳朵去开会,印度人参加会议,既是为了听人家说什么,更是为了让人家听自己说点儿什么。也许是由于这个原因,任何演讲者讲完之后,都必须留出时间回答与会者的提问。而不少人提问前,往往要大侃一通,把自己的看法阐述一遍,然后,再提出问题。很容易看出来,一些人提问只是一个借口,借机发表自己的见解才是真实目的。有意思的是,一般情况下,提问者非常踊跃,会议主持者往往一再提示:“时间只允许提最后一个问题了。”而提问者也往往举起手来,说“请允许我提最后一个问题”。许多发言者事先都做了认真准备,上台时手中都拿着稿子,但很少有人照本宣科。一脸严肃、字斟句酌的演讲者不能说没有,但更多的是一个比一个幽默诙谐,引得台下笑声此起彼伏。在班加罗尔2002国际软件博览峰会上,印度总统加兰姆在讲话时说,我的讲话稿反正报纸上会登出来,我就不念了,你们自己以后读报就是了,我给你们说点别的东西吧,引得台下掌声雷动。在印度人的会议上,常常听到的并非只有一种声音。我注意到,印度人参加会议,既能直抒己见,又能注意不强加于人,虽然看法相左,甚至唇枪舌战,但却始终注意彬彬有礼,尊重对方。讲完后,互相握手致意,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又相逢了,尽显君子风范、绅士气度,台下听众对发表不同意见者,都给予鼓掌,对不中听者,并不发出嘘声。
我第一次逛街时,就遇到了一个个的谜。印度人理发,男女分开,有为男人开的理发店,有为女人开的美容店,女人不为男人理发,男人也不为女人美容。印度人开的舞厅,必须男女成双成对才能进去,若是单独一人,则恕不接待。按摩室也是男女有别,男女分开。印度是语言大国,仅在孟买,大街上人们说的至少有26种官方语言,每一个邦都有自己的官方语言,中小学生在学校里,既要学全国通用的印地语,也要学英语,还要学邦里的官方语言。我出席的一次会议,有人讲英语,有人讲印地语,有人讲马拉地语,还有人讲古吉拉特语,结果,一些人听不懂。生活在同一个国家,却常常要靠比比划划来相互沟通,你说怪不怪?
前言:感受印度之谜(2)

谜,无所不在
穷人一身是谜。印度贫富悬殊之大,可以说是世界之最,1400万人口的孟买,竟有770万人住在贫民窟里,比例高达55%。然而,两极如此对立的印度,社会治安状况却总的不错,犯罪率并不高,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一贫如洗,却很少有人铤而走险,谋财害命?几千年来,印度历史上从来没有过朱元璋起义、李自成起义这样推翻了封建王朝的农民起义,或者说,没有哪一个封建王朝是被农民起义推翻的。而在中国,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在历史上此起彼伏,层出不穷。相比之下,印度人显得那样逆来顺受,不愿意造反,这又是一个谜。印度穷人尽管很多,却基本上没有拐卖妇女和儿童的现象,没有集体偷渡的现象。尽管印度数亿人口没有脱贫,许多人露宿街头,以乞讨为生,但非法出境的案件实在不多。没有人靠当“蛇头”、做“人贩子”为生。印度基本上没有盗版软件和光盘,假冒伪劣产品,特别是假冒伪劣药品,不敢说没有,但确实因少而难得发现。印度不少人很穷,迫切想发家致富,但为什么没有走上这条邪道,值得琢磨。印度医院用血靠捐献,社会上有负责捐献血的慈善组织,愿意捐献者事先登记在册,需要时通知其到医院捐献,自愿捐献者不乏其人,医院不买血,穷人也不卖血。
富人一身也是谜。媒体上经常看到关于印度富人施舍的报道。不少印度富人乐于行善,主动施舍。例如,2003年印度撒哈拉集团董事长罗易的长子举行婚礼时,为101对无钱办婚礼的新人举办了集体婚礼,并赠给他们20万卢比的支票。第三天,小儿子也举行订婚仪式,又向14万穷人免费发放了食品。印度不少高校是私立的,学费并不太贵(外国学生攻读硕士学位的学费、食宿费总共6000美元),完全靠学费学校根本办不下去,钱从哪里来呢?来自于社会的捐款。公立大学,特别是像新德里大学、尼赫鲁大学这样著名的公立大学,学生几乎不用交费,学校管食宿,一年学费、吃住加在一块儿,只合人民币1600元左右。公立大学的钱从哪里来呢?主要也来自社会的捐款。印度最大的私人财团“塔塔集团”形成了赞助慈善事业的机制,其控股公司“塔塔之子有限公司”拥有下面各公司25%—38%不等的股份,而“塔塔之子”65%的股份是由两个非营利性的托管机构所拥有。赢利的65%进入慈善基金,再投入慈善事业。印度首富普莱姆基一个人赞助办了100所学校。
男人一身是谜。在印度,男人干女人的活,如扫地、抹灰、端盘子,饭店里的服务员,家里雇的佣人,绝大多数是男的。烟酒在印度男人中不那么流行,抽烟的人极少,公务往来和红白喜事,从未有人敬烟。印度的烟仅10支装,比中国的烟短。印度人口袋里装一包烟、一个打火机的不多,许多烟民宁愿买一支抽一支,且常常躲起来抽。
女人一身也是谜。在乡下种地,在城里疏通阴沟、搬运沙石、打扫大街等等,主要是女人在干。在许多国家,男婚女嫁时,男方总要给女方可观的彩礼,但是,在印度却恰恰相反,一个女子在结婚时,需要给男方陪送大量的嫁妆,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还要送一辆汽车。一个获得英国博士学位的婆罗门如果要娶妻的话,对方的嫁妆可能要100万卢比(将近20万人民币)。婚礼的费用也由女方负担。如果丈夫对嫁妆数量不满意,会经常打骂妻子,妻子也觉得直不起腰来,沉重的精神压力使许多女子被迫自杀,不少穷人家的女儿因无力置办嫁妆只能终身不嫁,老死闺中。由于在印度生女孩比生男孩的压力要大得多,将来付出的嫁妆是一个沉重的家庭负担。因此,在一些城市里,一些私人堕胎诊所打出的广告语就是:“今天你花400卢比,将来可能会省40万卢比。”印度寡妇命运悲惨,以前常常自焚殉夫。马克思曾谈到英国殖民当局当年曾下令禁止殉夫,然而,在加尔各答、孟买等地,50万印度妇女当时上街示威,竟强烈要求还妇女以殉夫的权利。英迪拉·甘地夫人担任总理时,在新德里还发生过一些妇女支持自焚殉夫的游行,遭到这位铁娘子的严厉痛斥。然而,2002年8月,在中央邦又发生逼迫65岁寡妇自焚殉夫的事情,逼迫者当中,还包括寡妇的两个儿子,真是匪夷所思。
当官的也一身是谜。印度人也许不怕热,即使是在印度国防部大楼里,海军参谋长、空军参谋长和陆军参谋长这样的军队最高将领(总统是三军总司令)的办公室,也没有装空调,夏天高温常达45度左右,他们的办公室里却也只有电扇在转。马哈拉斯特拉邦邦长的会客厅和宴会厅里也没有空调。这有点怪吧?是因为印度太穷,连三军高级将领和一邦之长都没钱安装空调,还是高官们珍惜纳税人的每一分钱,艰苦奋斗,与大家打成一片?此外,从印度政府总理以下,任何官员乘坐的都是同一牌子、同一款式、同一颜色的国产车,几十年来都是如此,以至老百姓形成了这样一种观念:乘外国车、高档车的都不是当官的。
社会上也处处是谜。例如,印度火车里程比中国长,但没有票贩子,也没有假票。印度火车即使已经开动,你如果沿月台追赶,车上会伸出许多双手拉你一把,并会为你挪出一个待的地方。印度公共汽车没有车门,车开动后,一些人还跳上跳下。中产阶级人士开小车出门,车里能挤多少人就挤多少人,挤不下的塞到车的后备箱里,警察司空见惯,熟视无睹。车与车相撞了,只要还能走,一声拜拜走人,从未看到过因此而吵架的。英国殖民当局在印度栽种鸦片卖到中国,鸦片在中国一度泛滥成灾,导致了鸦片战争。但鸦片的栽种国印度为什么没有泛滥成灾?直到今天,印度吸毒人员仍然远不如中国瘾君子多,这是为什么?一方面,印度法律规定,女孩18岁、男孩21岁才可以结婚,另一方面,童婚在一些地区却依然存在。印度媒体报道,2002年4月20日当天,竟有近3000名4—13岁印度儿童在印中部的昌迪加尔邦举行了集体婚礼。受过良好教育的中产阶级人士大多计划生育,我认识的不少印度朋友都只有一两个小孩,但整个国家生育率远远高于中国,一个成人乞丐往往带着三四个小乞丐。中国庙里拜的是神仙,是菩萨,也拜关公,拜张飞等,不管拜谁,拜的都是人。印度庙多,不仅拜人,还拜动物,到处有老鼠庙、猴子庙、蛇庙等,印度万物为神,究竟有多少神,连印度人自己都说不清楚。特别是神牛在印度为何如此威风,豪华轿车也要为它让路,实在难以理解。2002年10月18日,我在孟买报纸上看到,一群印度教教徒将5名低种姓的“贱民”活活打死,这一惨剧16日晚发生在距离新德里西北75公里处的一个村子。被打死的5名男子年龄都20岁上下,属于低种姓阶层。一直以来,这些人就以剥死牛皮出售为生。而这次不知何故,有人放出谣言称他们剥牛皮时牛还活着。印度教徒冲进警局,将躲在里面寻求庇护的这5名男子揪出,并在一大群警察面前将这5人活活打死,还放火焚烧了其中2人。虽然围观的警察远远超过这帮印度教徒的人数,但因为担心引火上身,无人上前阻止这一暴行。一名试图劝阻的地区行政长官面对暴力,也不得不保持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