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故事:塔克拉山的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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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动物故事

1
在美国西南端的加里福尼亚州和内华达州边境,耸立着西内华达山脉。这山脉上又矗立着高耸的塔克拉山,塔荷湖就坐落在这山的北方,放眼看去,一望无际,湖面映照着太阳,反射出美得像土耳其石般的色彩。山的周围到处可以看到动人的颜色和景物,船桅般的松林、清澈的溪流、波浪似的起伏不平的丘陵……
对于这些景物,猎人阿南一点也不感兴趣。他锐利的眼光只用来注视猎物——每天和猎物打斗才是他最喜欢的工作。他那被太阳晒成淡茶色的脸、浑身筋骨的高瘦身材、闪闪发光的灰色眼睛,以及皮制的衣服,让人一看就晓得他是个靠打猎为生的人。
阿南在有很多裂缝的花岗岩山峰上,发现许多模糊的脚印,一端宽一端窄,即使用仪器来测也很难辨别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可是阿南的眼睛却可以轻易地看出那是熊的脚印。他继续向前走,又发现了更多大大小小的脚印,依他过去的经验来判断,知道是一只大熊带着两只小熊。从被它们践踏过的草还陷在凹洞里这点看来,它们大概还在附近。
阿南骑着小猎马跟着熊的脚印走,小猎马也用心地闻着熊的气味,小心地前进。不久,他们走到一块阶梯形的地面,从这里可以通向一块很宽阔的高地。阿南又让马走了六七米才滑下马背,同时把马缰丢下来。这个动作就等于告诉小马“你站在这里别动”。
他做好用枪前的预备工作,就开始向堤防上爬去。
到了堤防顶,阿南更加谨慎,因为惊动了熊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发现了他的目标——一只年老的灰熊带着两只小熊。从这里要瞄准躺在五十米外的熊妈妈并不容易,可是阿南才不管呢,他还是对准熊妈妈的肩膀开了一枪。
阿南的枪法虽然很准,熊妈妈却只受了一点皮肉伤。它很快地跳起来,往冒出枪烟的地方跑去。现在整个情势是这样的:熊妈妈距离马差不多有五十米,阿南距离马大概有十五米。阿南跳上马背时,熊妈妈已经跑下堤防。小马看见熊妈妈,吓得一再举起前蹄。熊妈妈很快就追上了小马,几乎和小马并肩跑了一百米,有好几次甚至只差一个手掌的距离就可以扑到他们了。
幸好灰熊这种动物不能以很快的速度跑太久,它跟着小马拼命跑了一段路以后,就远远地落在后面了,只好放弃追赶的念头,回到小熊的身边。
又过了一个星期左右,阿南经过口袋谷附近——这是个很小的深谷,四面都是陡峭的岩石——突然发现在远远的另一边山崖上,熊妈妈带着两只小熊正慢慢地走下来,看样子是想穿越溪谷。
熊妈妈不知道死神已经来到了它身边。它在清澈的水边停下脚步,正要弯腰喝水的时候,阿南开枪了。枪声一响,熊妈妈立刻回头照顾它的孩子,拍着它们的屁股,把它们赶到树上。这个时候,第二颗子弹射中了熊妈妈,熊妈妈立刻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受伤的熊妈妈站起来,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又爬上陡峭的山坡。阿南再开了一枪,子弹穿过熊妈妈的脑袋。可怜的熊妈妈就这样滚落下去,惨死在口袋谷底。
阿南爬下谷底,在熊妈妈的身上再补了一枪,然后重新装上子弹,逼近小熊藏身的树。树上的小熊惊慌地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阿南,阿南一开始爬树,它们也向更高的地方爬去。
两只失去妈妈的小熊眼看着就要被阿南抓住了,而它们已没有别的办法,一只呜呜叫个不停,另一只则发出怒气冲冲的吼声;阿南越靠近,它们的叫声就越大。阿南用结实的绳子套在它们的脖子上,把它们抓了下来。其中一只猛扑向阿南,它的身体虽然只比猫大一点,力气却大得很,阿南要不是用分叉的木棍来刺它的话,早就受了重伤。
阿南先把两只小熊绑在树干上,再回到小马身边,拿布袋去装两只小熊,把它们放在马背上。
回到小屋,阿南用项圈和链子把小熊拴在木桩上。头两天,小熊还不习惯这种生活,好几次差点被链子勒住脖子;而且它们什么东西都不想吃,成天只是烦躁地打转。阿南怕它们会饿死,就又哄又骗地让它们喝了些牛奶。
过了一个星期,小熊们终于想开了。不吃不喝也不能解决问题呀!反而会饿坏自己的!从此,它们想吃东西或想喝水的时候,就会明明白白地让阿南知道o

2
阿南替这两只小熊取了名字,公的叫杰克,母的叫珍露。就像阿南所猜测的一样,珍露的脾气坏,而且性子很急。
平常没事,阿南总是板着脸一声不响地坐在木桩附近,只有在喂食时,才会趴到木桩旁亲近它们。
每当阿南拿来食物,杰克总会爬下木桩,尽量拉长链子来迎接他,并且用友善的声音叫着,表现出非常高兴的样子,然后把阿南送来的东西狼吞虎咽地吃得干干净净。杰克会做出各种好玩的动作来逗人开心。认为动物没有幽默感的人如果见过杰克,真要为自己的无知惭愧呢!
一个月后,杰克已经习惯了新生活,它很驯服,也不再大吵大闹,阿南就让它恢复自由。杰克像狗一样每天跟在阿南身边,因为它常做出一些逗趣的动作和调皮的事,所以阿南的朋友都喜欢找它玩。
阿南小屋下的河边有一片草原,阿南在那里收集干草,作为小熊们冬天的粮食。到了收割干草的季节,杰克天天都跟着阿南去割草。
工作的时候常会发生好玩的事。
杰克很喜欢吃蜜,而且懂得许多有关蜂窝的常识。每次阿南发现了蜂窝,总要大叫:“杰克,快来快来,这里有蜜!"杰克也一定会很快地跑到阿南身边。
杰克高兴地抽一下鼻子,小心地靠近阿南——它可没有忘记蜜蜂是会蜇人的!
只要逮着机会,杰克会很快地用前脚把蜜蜂一只只打落、打死,再喘着气去检查蜂窝,把飞出窝的蜜蜂用同样的方法全部歼灭。
解决了蜂群后,杰克小心地挖出蜂窝里的东西,先舔舔蜜,再吃幼虫和蜂蜡。最后,它清了清喉咙、动了动下巴,伸出像蛇一样的舌头,把散落在四处的蜜蜂一只只舔进嘴里。
距离阿南的小屋两公里远的另一栋小屋里,住着一个名叫老卢的人和他的狗。老卢以前是个牧童,现在是个淘金的工人。
老卢是阿南的朋友,他曾经看过杰克采蜜的情形。这天他又来找阿南o
“阿南,你把杰克带出来,我们来逗逗它,如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事情开开心挺不错的,阿南同意了。
老卢走在最前面,阿南第二,杰克在后面跟着,他们在河流下游的森林里走着。不久,老卢停下脚步o
“杰克,快点呀,那里有你最喜欢的蜜!"他指着一个很大的、悬挂在树枝上的蜂巢。
杰克偏着头,把鼻子朝着另一个方向。那些嗡嗡嗡飞来飞去的东西很像蜜蜂呀!可是杰克从来没有看过这种形状的蜂窝,也没看过挂在这种地方的蜂窝。
杰克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爬上树。老卢和阿南在树下看着它。阿南不安地盯着小熊——玩笑归玩笑,他可不希望自己疼爱的小熊发生危险。
老卢很高兴地说: “哈哈,真好玩,这个小家伙一定会吓一大跳的。"
杰克爬到一根悬挂着大蜂巢的树枝上,蜂巢下有河水在流动着,杰克小心地靠近了蜂巢。
它从来没看过这种蜂巢,也没闻过这种味道。它往前踏近一步,想看清楚些……
哇!多可怕的蜂群呀!它再向前一步,看得更清楚了,没错呀!那些东西就是蜜蜂。它又很小心地向前移了三十厘米,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蜜……现在它距离这个气球般的蜂巢只一米了。
蜂群看到杰克,气得嗡嗡骚动起来。杰克一看不妙,开始往后退。树下的两个人看到这种情形,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老卢装出若无其事的声音怂恿杰克: “快去呀,那不是你最爱吃的蜜吗?”
杰克不太相信老卢的话,它努力抑住想上前去的意愿,很小心地、慢慢地往后挪,一会儿,蜂群终于通通飞进巢里。
杰克又抽了抽鼻子,悄悄地移近树枝的尖端,一小步一小步地,终于爬到蜂巢上方。它伸出毛绒绒的小手掌,紧紧地压在蜂巢的洞口上,又用另一只手抱住蜂巢,跳进了树枝下的河里。
杰克一落到水里,就用后脚把蜂巢撕开、踢裂,让蜂巢随着水漂到下游去,自己却游向岸边。
上了岸,杰克沿着岸边,跟着顺水而下的蜂巢跑,等到蜂巢停在沙洲上,它才又跳进水里,得意洋洋地把已经被水泡得不能动弹的猎物搬上岸来。
杰克发现巢里虽然没有蜜,却有许多胖胖的蜜蜂幼虫。它吃得津津有味,肚子胀得像球一样。
看到心爱的小熊没有被难倒,阿南笑呵呵地问老卢: “我的杰克不错吧?”
老卢不好意思地回答: “杰克是不错,搞了半天,反而是我被它打败了。"
3
时间过得很快,杰克已经变成一只健壮的熊了。它常常跟着阿南到老卢的小屋去玩。有一天,杰克又跟阿南到老卢家,当杰克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时候,老卢和阿南就开起它的玩笑来。
阿南说: “瞧这家伙的样子,要:是在森林里碰到人,人家说不定会以为它是野熊而向它开枪呢!"
老卢说: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在杰克的耳朵上,挂个绵羊的耳环,做上记号就行了。”
两个人也不管杰克愿不愿意,就用钳子在它的耳朵上各打了一个小洞,还让它像在展览会里得了冠军的绵羊一样,两个耳朵都给挂上了耳环。对杰克来说,这两个耳环:不是装饰品,而是累赘!
杰克很讨厌这对耳环,它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想把它拿下来,却没有办法。
有一天,杰克左边的耳环被树枝钩住了,杰克趁这个机会拼命一拉,耳环被扯了下来,挂在树枝上。杰克的耳朵上只剩下一个耳环,看到它那副奇怪的模样,阿南只好替它把右边的耳环也拿了下来。
杰克和老卢的狗现在是朋友了,可是杰克不太喜欢老卢的杂种狗。这只狗喜欢乱叫,还喜欢开杰克的玩笑,常常趁杰克不注意的时候,在它的脚踝上咬一口,然后,飞快地跑到杰克抓不到的地方。
杰克越来越不喜欢到老卢的小屋去玩,它的动作太慢了,每当老卢的狗纠缠它时,它只能躲到树上去。其实,假如它有机会抓到狗,那坏家伙就会知道它有多厉害。
不到老卢的小屋去,还是解决不了杰克的烦恼,因为那只杂种狗常会跟着老卢到阿南家来,找机会捉弄杰克,害得杰克一天到晚都得注意它。杰克真是讨厌透了那只狗,它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烦恼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有一天,阿南和老卢正在阿南的小屋前面聊天,杰克又被老卢的狗赶到树上,杰克既没有办法抓它,也没有办法躲它,只能默默地转动着那双茶褐色的眼睛,望着舒舒服服趴在树下打瞌睡的狗。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杰克突然想出一条妙计。它悄悄地把身体移到狗的正上方。,那只狗不知道自己就要倒霉了,缩着脚,嘴里发出咻咻声,好像正在做着欺负杰克的美梦哩!
杰克在树上瞄准好正确的位置,对着狗的肚子“砰!"地跳下去。这下子,杂种狗可吃到苦头了,它的骨头差一点被压断,空气从胸腔里挤出去,连汪汪的叫声都发不出来。它喘了好一会儿,才头晕眼花地爬起来,夹着尾巴溜回家去了。
打了胜仗的杰克用后腿站起来,拍着两只有爪钩的掌欢呼着。从此以后,老卢的狗再也不敢欺负它了。
4
杰克因为受到主人的疼爱,又能自由活动,越来越好玩了。珍露却因为常常挨打,又被铁链锁着,所以越来越沉默。
有一天,阿南不在家,锁住珍露的链子不晓得什么原因松开了。珍露和杰克就一块儿跑进阿南的仓库,把里面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
它们把好吃的东西都拿来吃,在堆满麦粉、奶油的地板上滚来滚去。它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些日用品全是阿南走了八十公里的路,用马载回来的。
正当杰克撕开最后一袋麦粉,珍露好奇地玩着开金矿用的火药箱时,门口突然出现一道黑影。阿南浑身发抖,既吃惊又生气地两手插腰站在那里。
两只小熊大概知道主人在生气,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珍露一声不响地躲在角落里,摆出武装的姿态瞪着阿南。
调皮的杰克却歪着头,高兴地抽了抽鼻子.向阿南伸出湿湿黏黏的手,好像已经把刚才的恶作剧全忘了。 杰克厚着脸皮往阿南的腿上爬去,好像在说:“我们只是玩个游戏,你别生气嘛!”看到杰克赖皮的样子,阿南也不皱眉头了,只向杰克吼叫着: “你这个小畜牲,看我不把你揍扁才怪!"
话虽这么说,阿南当然舍不得这样做,他抱起又湿又脏的杰克,像以前一样亲热起来。
珍露没做出比杰克更糟的事,况且它没受过训练,杰克既然没被处罚,它应该也会被原谅才对吧!但是,事实并不是如此,珍露不但受到处罚,而且又再次被铁链拴住。
这天,阿南的运气真是太背了,早上摔了一跤,弄坏了枪,现在所贮藏的粮食又全被小熊毁掉。更糟的是,有个烦人的问题在等着他。
这天黄昏,有一个陌生人带着两匹载着货物的马,向阿南要求让他在小屋里借住一个晚上。那天晚上,杰克心情特别好,学:着狗的动作耍宝,逗阿南和陌生人开心。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陌生人临走的时候,竟请阿南把小熊卖给他o
“老弟呀,你这对小熊二十五美元卖不卖?”他说。
阿南考虑了一会儿,想到仓库的粮食被毁了,枪也坏了,身上连一毛钱也没有,就对陌生人说: “再加二十五块,我就卖了o”
“好,就这样说定喽!”
两只小熊就这样被卖掉了。对方付过账,很快地把小熊分别装进马背上的货笼里,准备离开。
珍露露出不友善的表情,一声不响地待在笼子里面。杰克却“呜!呜!"叫个不停,叫声虽不好听,却深深打动了阿南的心,他差点懊悔把它给卖了,不过回头一想,现在钱可比这小捣蛋重要。于是振作精神,装得若无其事地告诉自己: “唉,把它们卖掉也好,免得又去乱捣我的仓库!"
不久,陌生人离开了,消失在森林里o
“嗯,现在杰克不在了,我可以清静一下。”
阿南嘴里这样说,其实心里可惦记得很。他收拾好屋里的东西,又到仓库去,发现粮食还剩下很多。走到杰克睡觉的箱子旁边,杰克不在,这里变得多安静呀!从前,它想进小屋,常常抓这门,如今门上的痕迹还在,却已听不到杰克的抓门声了。阿南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噢!现在安静多了。"
整整一个钟头,阿南不晓得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一会儿碰碰这个,一会儿又摸摸那个,最后,他终于跳上小马,发疯似的追赶陌生人去了。不到两个钟头,阿南在河流的渡口追上了陌生人。
“等一等!老兄,刚才的生意我不想做了,不能卖掉杰克,唉,我做错了,我愿意把钱退给你。”
陌生人面无表情地说: “是吗?我对刚才的交易倒很满意。"
阿南越来越激动: “可是,我对这笔生意很后悔,我一定要取消。”
“哦?想取消这笔生意可没那么容易,我不会答应的。”
“容易不容易,你可以等着瞧。"
阿南忍无可忍,生气地把钱丢给陌生人,就朝着笼子走去。杰克听到主人的声:音,高兴得叫起来。
“把手举起来。”陌生人的声音又高亢又急促。
阿南回头一看,陌生人正握着四十五厘米口径的手枪对着他。
阿南说: “让你抢先了一步。朋友,我身上没枪,可是我还是想跟你商量。小熊是我惟一的伙伴,我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我很喜欢它,它也很喜欢我,没有它,我会很寂寞。请你收回五十块钱,我只要杰克,珍露就送给你好了,你看怎么样?”
“废话少说,假如你拿得出五百块钱,我就把它还给你,拿不出来,你就认命吧!现在你向前走,到那棵树下才能停。直直地走,把手放下来,不准回头,不听话我可会开枪的,走啊!"
阿南在手枪的威胁下,只好朝着很远的那棵大树走去。小杰克的叫声不断地传到他耳边。阿南知道再请求也没用,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直到陌生人离开了为止。
人有时候是很可笑的,喜欢一件东西时,会花很高的代价去获得,等玩腻了,又巴不得眼不见为净。就是这个原因,有很多人花一大笔钱去购买野生动物,自己还觉得满值得,过一阵子,野生动物对他失去吸引力,他会用原来一半的价钱把它卖掉,如果卖不出去,他就干脆免费送给别人!
刚开始时,陌生人对这两只小熊很好,可是才一星期,他已经觉得它们很累赘,便用它们向贝鲁克罗斯牧场的主人换了一匹马。
杰克并不讨厌新主人,可是从新主人狠狠地把它拖出货物箱这点来看,它知道他不是个和气、有耐性的人。
牧场主人把坏脾气的珍露拖出货物箱,在为它带项圈的时候,被它狠狠地咬了一口。牧场主人干脆连项圈都不要,气呼呼地把珍露杀了。
至于杰克,它被铁链拴在木桩上,只能孤单地在牧场的院子里走来走去,过着没趣的生活o

5
杰克到牧场后的十八个月中,每天只能在院子里的木桩旁边绕着直径不到七米的范围走,十分单调。
以前,杰克最喜欢做出各种好玩的动作逗人高兴,现在它不再表演了。
在铁链的束缚下,它渐渐长大,睡的床铺也换过好几次,它住过装奶油的木桶、装铁钉的木桶、装麦粉的木桶、装油的木桶,体积一个比一个大,最后只剩装啤酒的大桶才容得下它。
牧场附近的风景很美,但是在这里工作的人却又粗鲁又野蛮.杰克很讨厌他们。现在,杰克所做的滑稽动作只有一个,就是自己打开啤酒桶,喝酒给他们看。
杰克很喜欢啤酒。那些到酒店里鬼混的醉汉,常会带一整瓶的啤酒来给杰克。他们并不是真想给它酒喝,只是想看它喝酒的动作。杰克会灵巧地打开瓶盖, “砰——"地拔掉木塞,然后举起瓶子往嘴里灌,一直到喝完为止。
杰克的生活非常单调,除了有时候和人们带来的狗打打架外,简直无事可做。
那些人和狗都非常喜欢这种体育活动,幸好没多久,杰克已经学会了对付狗的办法。
刚开始和狗打架,杰克总是傻傻地向靠近它的狗扑上去,其余的狗就趁着它被链子拴着、活动不方便,从背后偷袭,它不晓得吃了多少次这样的亏。
经过一两个月,杰克学聪明了,它先靠着啤酒桶坐下,静静望着周围汪汪大叫的狗群,装成毫不在乎的样子。等那些狗慢慢靠过来,并且挤在一堆的时候,才猛地扑上去,把它们打散。然后,它会很快地回头,这样一来,在杰克后面想偷袭的狗本来距离杰克最远,这时候却变成最近的,加上前面有跑散的狗阻挡着,它们想溜都溜不掉。杰克趁着一片混乱,随便抓起就打。人们看到杰克已经知道怎样对付狗,就很少再带狗来和杰克打架了。
七月四日——美国独立纪念日快到了,牧场主人宣布: “为了庆祝美国独立,在纪念日那天,我们要举办一场由最会打架的牛和最凶猛的熊表演的野兽大赛。”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开来。
他们在马厩顶上安排了很多座位,一个座位收五角钱。搬运干草的马车装上了草,拉到木栅旁边,因为马车的座位可以看得更清楚,所以一个座位收一块钱。
旧的木栅和不够坚固的木桩都整修换新,活像个正式的竞技场一样。
很快的就到了七月四日早上,牧场主人叫人先逗弄一头凶猛的公牛,让它生气。
他的想法是杰克绝对打不过公牛,就算不被打死也会受伤的。为了怕杰克逃走,就先把它绑起来弄晕,并且解开它的项圈,再把它装在啤酒桶里,将桶口钉起来。
最后,他把装着杰克的木桶推到竞赛场的入口,准备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人们都穿上漂亮的衣服,从各地赶来看这场野兽大赛。打扮得像孔雀一样的加州牧人带着小姐一起来;农夫们和一些牧场老板从八十公里远的地方赶来;淘金的工人放下二E作;放羊的墨西哥人和城里的商店老板也都前来凑热闹。
每个人对这场熊和牛的比赛都很感兴趣。天天和牛生活在一起的牧童,都捧牛的场:“我敢说这头大公牛一定会赢,瞧它多神气呀!那只熊看起来差多了。"
住在山里的猎人却捧熊的场,替熊加油,认为熊一定能打胜仗: “公牛算什么!告诉你,我以前亲眼看过一只灰熊,一拳就把一头牛打到老远的地方去。所以要打赢公牛实在轻而易举,灰熊只要一巴掌,就打得它起不来。”
大家纷纷拿出钱来下注。
等一切准备就绪,牧场的主人大叫道:“比赛开始!”
一个名叫唐彼得的墨西哥牛仔把一束荆棘绑在公牛的尾巴上,公牛只要一甩动尾巴,就会被荆棘刺痛,脾气当然越来越暴躁。
这时候,装杰克的啤酒桶被滚过来。牧场主人命令唐彼得把木桶口打开。
桶盖开了。现在杰克惟一能做的,就是跑到竞赛场中间,用爪攻击公牛,否则它将被公牛击倒。
可是杰克没有出来,因为观众的叫喊声和异于平常的气氛,把它吓得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它决定躲在木桶里;替公牛加油的人看到这种情形,都发出了嘲笑的嘘声。
公牛一面怒吼,一面向杰克这边跑来,有时还停下脚步,踢踢地上的土,把头抬得高高的,慢慢走近。当它走到距离杰克的木桶不到三米的地方,突然发出急促的呼吸声,接着转过身改变方向,跑回木栅那边;替杰克加油的人们也大声嘲笑起公牛来。
每一个观众都希望它们能快点打起来。于是,唐彼得拿了一束独立纪念日用的烟火,塞进杰克的木桶里。
“劈劈啪啪……劈劈啪啪……’’
烟火爆开了,杰克吓了一大跳,很快地跳出木桶。这时,公牛正威风凛凛地站在竞赛场的中央,它看到杰克向自己冲过来,心里一慌,飞快地退到木栅的角落里去。观众们看到打斗即将开始,都拍手大叫。
灰熊有两种特别的习性:第一,很快拿定主意,反应非常快。第二,拿定主意后,马上就会行动。
杰克没等公牛退到木栅旁,已经想好了对付的办法。它眯着眼睛,看了看木栅的周围,找到一个最容易爬上去的地方——那就是钉在木栅中问的一根横木。
接下来,杰克做了谁都想不到的事。它花了三秒钟跑到横木前,两秒钟越过横木,一秒钟开始跑向观众席。观众看杰克来势汹汹,立刻向四面八方逃开,女人、男人及狗的叫声混在一起。大家不约而同向拴马的地方跑去。为了怕马受惊,赛前那些马全被拴在离竞赛场很远的地方。杰克趁大家乱成一团时,迈着稳健的步伐,很快地朝着山冈跑去。
当杰克跑到离竞技场大约五百米远的地方时,一大群人骑着马,大声叫喊着,向杰克冲过去。
杰克很快就跳进河中。河水流得很急,连狗也不敢跳下去。杰克一直游到对岸,穿过高低不平的山丘和许多树林,跑进了松林里。牧场上那些可恨的铁链和残酷的人们,从此被杰克丢在脑后。
七月四日这个美国独立纪念日,对杰克来说是个最好的日子,因为它也是灰熊杰克的独立纪念日!

6
每一种动物都有不同的生活习惯。以鹿来说吧,鹿受了伤通常会由高的地方往低的地方走,可是受到猎人攻击的灰熊,相反地却会往高的地方逃。
杰克为了要远离那群人,便一直爬上一个非常荒凉的地方。它花了好几个钟头,走到一块花岗岩地,那里到处都有松林和草莓丛。它很灵巧地用前脚和舌头去摘食物,一面吃,一面慢慢前进。
下午的阳光很强,把大地晒得热烘烘的。杰克不得不在一处满是岩石的地方停下来休息。
天渐渐黑了。熊是怕日光不怕黑暗的动物,所以杰克又开始动身。feiyu01.com,它心底有一种力量驱使它躲开危险,往高处爬。不知不觉中,它到了这座山最高的地方——也就是它出生的塔克拉山附近。
杰克很小的时候就失去妈妈,它只学会一点普通小熊应该会的本领,还好它懂得利用本能,才能巧妙地处理很多问题。
嗅觉灵敏的鼻子能带它找寻食物、逃离危险。流浪的这段日子,它学会了许多新的技巧,现在它已变成一只非常聪明的熊了。
一天傍晚,一阵阵的风带来了羊的味道。杰克吃了好几个星期的草莓和树根,好想吃肉喔!这回它一定要把握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它才循着那股味道走过山腰的松林,到达~处开阔、有岩石的谷地。
到谷地以前,它看到一种奇怪的亮光,它不怕那种亮光,因为它曾经在牧场附近看过。
杰克静悄悄地、很快地从这个岩棚前进到那个岩棚,它每向前踏一步,羊的味道就更浓一些。它已经走到可以看见营火的地方,它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要偷窥那一大群羊。
羊的味道越来越强,强到能打动杰克的心了。可是,多奇怪呀!一只羊的影子也没看到。谷底只有一弯灰色的水,水面映着星光,那些星光既不刺眼,也不摇晃,并且还隐约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咦!那竞不是水流的声音。
杰克跑到连它那双迟钝的眼睛也能看清楚的地方,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灰色的河流是一大群绵羊,那些静静不动的星光,是羊儿们的眼睛。而营火旁,它本以为是木头和土堆的东西,原来是它最讨厌的牧羊人和狗。那些美味的羊就从牧羊人和狗的身边,一直排列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杰克一心一意想达到目的,于是二1=:顾危险地踩倒矮树,跳进绵羊群。绵羊们用:匀踩着地面,咩咩叫着逃开,杰克随便抓起一只就转身爬回山上。
牧羊人很快开了枪,狗也狂叫着,可是杰克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杰克第一次吃羊肉。从这次开始,它一想要吃羊肉,就会沿着山下走,它的鼻子自然会告诉它那些美味的食物在哪里。现在,杰克的生活里只有味觉是最可靠的东西。
7
唐彼得虽然是牧羊人,却不是真心喜欢羊,要不是看在每只羊都值一块美金的分上,才不肯在羊儿受惊跑散或工作完毕以后去数数看有没有遗失呢!

这个牧羊人养了差不多三千只羊,当然,要数三千只羊并不是简单的事;对墨西哥牧羊人来说,更难。
于是他想出一种办法,在每一百只羊中放进一只黑绵羊,他认为,从黑绵羊的数目,就可以知道绵羊有没有搞丢。三千只羊群里共有三十只黑绵羊,因此,唐彼得每天就数那三十只黑绵羊,只要黑绵羊在,就相信他的绵羊一只也没有搞丢。
杰克第一天叼走一只羊,第二天两只,第三天一只。就那么巧,杰克第三天叼的正好是只黑羊。唐彼得一数黑羊只剩二十九只,晓得羊少了,不过以他那种算法,大概以为已经少了一百只吧!
牧羊人有个习惯,一旦认为这块土地不好,就要换个地方。于是他把羊赶到ir别的地方。他想,一定有吃羊的动物在附近出没。
傍晚,他走到一个四面矗立着崖壁的山谷,这里就像是天然的放牧圈。唐彼得把羊群赶进山谷,又在山谷入口的地方生起二k,离生火的地方十米,就有矗立的岩壁。
那一天羊共走了十五公里路,在它们觉得那已经是很长的距离了,可是灰熊只花两个钟头就走到了。它虽然看不见十五公里外的羊群,鼻子却可以闻出羊的味道是从那里飘来的。
杰克还没有吃晚餐,肚子比平常更饿,就悄悄地跟了过来。
唐彼得在睡梦中被狗吠声吵醒,睁开眼睛,看到一只差不多十米高的大怪熊,正挺起后脚站在他的面前。
狗吓跑了,唐彼得的反应比狗还糟糕,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其实他看见的大怪熊只是一个被营火拉长了的影子。
等到他抬起头来,大熊已经不见了。羊群发出嘈杂的声音。在黑暗中,他看见一只普通大小的熊在追赶好几只羊。他告诉自己,那一定是那只大怪熊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唐彼得叫狗看守羊,他自己去找昨天晚上搞丢的羊。他跟着羊的脚印走了好几公里的荒地,才到达一个有点像口袋似的小山谷,丢掉的羊全都高高地站在岩角或圆圆的大石头上。唐彼得很高兴,想把它们赶下来。可是不管他用多大的声音,那些羊就是不肯走下石头,也不愿意走出山谷。
他费了好大力气,总算抓下来两只。不幸的是,才走到出口,那两只羊又被地面上的某一种东西吓得缩了回去。
唐彼得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原来从山谷的出口横越过山崖,整个山崖都有熊深深的脚印。换句话说,这只灰熊用它的脚印把绵羊关在里面了。
绵羊又跑回他抓不到的地方。唐彼得担心自己会有危险,决定不要这几只羊了。他很快地跑回放牧的地方,告诉自己: “灰熊只是普通熊,一天最多吃一只羊,可是那只像山一样的大怪熊,每天总要吃四五只羊才会饱,我还是赶快把这群羊赶到别的地方去吧!"
可是这时候赶羊已经太晚了,唐彼得为了在这里过夜,特别做了准备。他在山谷入口点了两个大火把,又在离地五米高的树上做了一个临时的床,晚上就睡在那里。
8
唐彼得认为大怪熊会再来偷袭的,就小心翼翼地把枪装上子弹,再爬上树去。由于天气太冷了,加上心情紧张,他整夜都没有睡好。
天快亮的时候,狗忽然叫起来,羊群也开始骚动。那个很大很大的黑影,又出现在唐彼得的眼前。
他很快地抓起枪,准备扣扳机。可是他又想到自己的位置离地面只有五米,而熊却有十米高,这么一开枪,不等于是在告诉熊“快来吃我吧!"疯子才会做这种傻事呢!他赶紧收起枪,静静地趴在临时的床上,嘴里拼命祈祷着。
谢天谢地,天总算亮了,唐彼得觉得自己的祷告很有效。虽然有熊的脚印,可是黑羊的数目并没有减少。他装了满口袋的小石头,动身赶那一大群羊。
到了广阔的平地,唐彼得发现左边岩石上坐着一个人——竟然是猎人阿南!
在野地里许久没遇到“人"了,这一碰面,双方都格外高兴。他们互相交换着消息,包括羊毛的价格啦,公牛和熊比赛失败啦,以及唐彼得的羊被怪熊咬死的事情啦……
唐彼得紧张地说: “哎唷,你不知道有多吓人,那只怪熊就像恶魔一样可怕……"
他把自己的故事夸张地讲给了阿南。他说那只熊非常奸诈,甚至敢把口袋谷当成自己的家畜栏。他还说那只怪熊有十四五米高。
“你该不是在说梦话吧!"阿南睁大眼睛问。
“骗你干吗?我说的话全是真的。”唐彼得拿出一个装沙金的瓶子,说: “假如你不相信,用这个来赌好了。”
阿南考虑了一会儿,才说: “我没有可以打赌的东西。这样好不好,假如我能把那只熊打死,你就把瓶子里的沙金给我,你看怎么样?"
“当然好呀!最好你能把那些羊也带回来,那些可怜的家伙大概快饿死在口袋谷了。"
他们就这么说定了。唐彼得相信阿南只要决定做一件事,不管碰到什么困难,都会尽力完成。
阿南开始去追踪灰熊杰克。杰克和阿南以前虽然曾经是很好的伙伴,可是杰克现在已经长大了,即使他们见了面,阿南也认:不出来。
阿南很快地向口袋谷出发。没多久,果然看到有很多羊站在岩石上。山谷的人口处,他发现两只刚被吃掉的羊尸骨,附近还有很多中等身材的熊的脚印。
听唐彼得说,那只熊用脚印印满山谷的入口,把羊关在山谷里,等饿了再来吃。阿南找了老半天,就是找不到他说的那种脚印。不过那些在岩石上的羊看起来倒好像在说: “我们宁愿饿死在这里,也不要走下去。"
阿南费了好大力气才拉下来一只羊.不到两分钟,它又爬上岩石。阿南想了一个办法,他用木头在山谷外围了一个小篱笆,把抓下来的羊一只只关进这临时的木栅里,再用木栅堵住山谷的人口,然后把这些羊一只只赶到唐彼得那里。他故意留下一只羊在谷里的岩石上。
唐彼得找回失去的羊,很高兴地分给阿南一半沙金。那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宿营,结果熊没出现。第二天早上,阿南回到口袋谷,就像他所预料的,熊果然回来把留下的那只羊给吃了。
阿南把羊的尸骨堆在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又拿了一些干燥的树枝盖在杰克留下的脚印上,然后在离地五米的树上做了一个落脚的地方,盖上毛毯,就睡在那里。
阿南从经验里知道:一只年老的熊绝不会一连三个晚上都到同一个地方;一只狡猾的熊如果发现自己所走的路和前一天不一样,就不敢再走这条路;一只懂事的熊走起路来是不会发出半点声音的。
杰克既不年老,也不狡猾,更不算懂事,它第四次到这关着羊的山谷来了。它沿着自己的脚印走向有美味羊骨的地方,虽然闻到人的味道,但并不放在心上。一会儿,它踩到干树枝上,树枝发出劈哩啪啦的折断声。阿南很快就醒来,发现黑暗中有一条黑影正走向空地上的羊骨堆。阿南的枪声响了,杰克发出急促的呼吸声,一转身跳进树林,消失在黑夜里,只传来“剥剥剥”巨大的身躯撞到树木的声音。

9
这是杰克第一次被枪打伤,子弹深深地穿过它的脊背,它又痛苦又生气地发出浓浊的呼吸声。它舔不到受伤的地方,只好把伤口靠在树干上摩擦。
它一直走到塔克拉山的岩洞才躺下来休息。伤口实在太痛了,使它无法忍受地在地上打滚。
没多久,太阳出来了。杰克忽然闻到了火的味道,这味道越来越浓。随后,它发现四周都是烟,熏得它快睁不开眼睛。
烟不断地涌进洞里,它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不得不从另一个出口出去。它一面跑一面很快地回头看,有一个人正拿着木片在洞口添火。从风中得来的讯息让它知道那人是有敌意的。
“一定是昨天晚上那个看羊的人。"杰克想。
杰克走远了,但烟火并没有因它离去而消失,反而越来越浓。
杰克发现森林里的小鸟、兔子、鹿都很快地跑过它的身边,逃命似的往前奔去。它听见狗的声音越来越近,于是转身,也跟着那些动物一起跑。
整个森林开始燃烧,加上风的助长,火势很快蔓延开来。
热风从杰克后面吹来,像在追赶着它。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形,可是本能告诉它,不快逃就完啦!
它的周围是一片火海,许多小鸟、野兔和鹿被火焰吞噬了。杰克从没那么害怕过。
许多小动物因为被密林挡住路,跑慢一步而被烧死;杰克的毛皮也被烧焦了。它拼命地跑着,把受伤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由于烟火的关系,杰克的眼睛看不清东西。前面的树越来越少,它跑下堤防,冲进一个清澄的小水池。它身上有一大半着了火,一下水,背上便发出滋滋的声音。它泡在清凉的水里,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一会儿整个潜进水里,一会儿又探出头来呼吸。
连天都被大火染红了。着了火的树枝和木片,像雨一样掉落在水面。
小水池里还有其他的动物,有的满身烫伤,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比较小的动物留在水浅的地方,比较大的就进入水深的地方。在杰克身边,正好也有一只很大的动物。
杰克太熟悉这股味道了。就算整个森林都燃烧起来,也没有办法盖住这股味道,没错!那是在树上开枪打伤杰克的猎人的。杰克不知道这个人为了要把它熏出岩洞,才引起这一场森林大火。
杰克和阿南现在隔着三米远,互相对望事宿。
火热得让他们没办法忍耐。阿南和杰克各吸一口气,潜进水里。他们互相提防着对方。三十秒钟以后,阿南和杰克又浮出水面,看到对方离自己远了一点,双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火焰发出像暴风雨一样的声音。一棵很大的松树向水池倒下,差一点打中阿南。松树上的火焰被水弄熄了,温度很高的热气向阿南逼过来,使他不得不往熊那边靠近一点。
另一棵松树压死一只狼以后,倒在前面那棵松树上。两棵树迅速地燃烧起来。杰克也不得不向阿南靠近一些,现在,他们已经近到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对方了。
阿南那把不中用的枪,被丢在岸边。他拿出小刀想保护自己。
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因为火势太强太猛,他们不到几分钟就得沉到水里一次,哪有时间做别的事?就这样过了一个多钟头,火势慢慢小了,树林里虽然还有零零星星的火焰,不过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难以忍受。
杰克离开水池,回到森林里去。它背上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小池的水。
阿南也从另一面的岸边离开了水池。假如他知道这只口袋谷里的熊,就是他以前最疼爱的小杰克,不晓得会怎么想?
1。
塔克拉山西面的山坡完全被烧毁了,阿南只好搬到东边的小屋去住。东边山坡还多少留着些没被烧到的树林,狼、野兔、雷鸟都住到那里去,杰克当然也不例外!杰克的伤好多了,但是它永远不会忘记枪的气味,那是一种危险的味道。
有一天,杰克正在塔克拉山腰附近走着。一群雷鸟离开它走的那条路,悠悠地向矮树飞去。忽然, “砰!”的一声,一只雷鸟掉落在杰克旁边。杰克踏近一步,抽了抽鼻子。这时,从对面树林里跑出来一个人,他们只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双方都已经认出对方。在阿南眼里,他面前是那只毛皮焦黑、脊背有伤痕的熊。而对杰克来说,现在所闻到的枪烟和皮衣的味道,也正是它所熟悉的。
杰克“啪!”的一声,用后脚站起来。阿南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向后逃,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杰克跳到他身上。阿南只好把脸伏在地面,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地躺着。
在杰克即将对付阿南的时候,有一股味道钻进它的鼻子。它马上停止动作,仔细地闻着。阿南身上的味道使它清楚地想起了早已忘记的、在阿南小屋生活的各种情景。
这种味道使杰克的愤怒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它转过身,碰也没碰阿南一下就离开了。
阿南以为灰熊没有伤害他,是由于他装死骗过了它呢!
阿南继续追捕杰克。这次他还邀了老卢和那只黄色的杂种狗。
不久,他们发现杰克的脚印。狗发出奇怪的声音,跟着脚印前进。阿南和老卢一面大声喊狗,一面从后面追去。这样大吵大闹地前进,杰克在离他们一公里半的地方,就发现有人跟踪了。
杰克绕到顺风的地方,小心地闻着猎人和狗的脚印。从脚印的味道,它发现其中一个猎人身上有使它觉得亲切的味道。另外一个人和狗的气味闻起来很讨厌。它决定反过来去追那三个敌人。
杰克很快就追上猎人们,跟在他们一百米远的后面走。这时,它又有了一个新决定,它要跟踪那只追踪它的狗。
过了一会儿,风向转了,狗闻到后面熊的味道,很快就转过身子向后跑。它的叫声变了,毛也竖了起来。
老卢喃喃地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莫名其妙。’’
阿南回答: “一定是狗发现熊了。不会错的,一定是狗发现熊了。”
杰克闻一闻空气,知道狗正向自己跑来。
小时候每当它被欺负,总会闻到一种讨厌的味道。现在它又闻到那种使它生气的味道。它一声不响地埋伏在拐角的树干上,看着狗越走越近。
等到狗恰好走到它的下方,杰克就猛地扑下来。几年前,它也曾用过同样的招术,只是杰克现在长大了,比以前不知重了多少。结果,那只狗连叫都来不及,就被杰克给压死了。
阿南和老卢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找到狗,老卢看到自己的黄狗被熊打死,非常生气。
“那只灰熊太可恶了,我一定:要替狗报仇。"
阿南说: “看情形,咬死唐彼得的羊的一定也是它,这狡猾的东西,我非把它解决掉不可!”
追踪熊的狗死了,阿南和老卢不得不另外想办法。
他们为了制作兽栏,找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才找到两棵树做兽栏入口的门柱。接着,阿南回营地拿斧头,老卢留下来整弄地面。
阿南快走到营帐的地方时,忽然看见远处有一只熊,坐在地上望着他们的营帐。阿南想,这一定就是他们追赶的那只熊了。也不管距离还很远,他拿起枪就瞄准。当他正要发射的时候,杰克抬起头,盘起后脚,开始舔它的伤口。这是个最容易被打中的姿势,阿南很快地射出子弹。
说也奇怪,子弹既没打中杰克的头,也没打中它的眉,倒是把它的牙齿打掉一颗,脚趾头打伤一根。杰克发出急促的喘气声,从山上向这边跑来。阿南爬上树等它,结果它并没有跟来,而是向着营帐猛扑过去。
阿南在树上等着,直到杰克把营帐里的东西全部破坏,发够了脾气正要离开的时候,才对准它的后背开了一枪。杰克义受伤了,它一翻身,跑进森林里去了。
营帐里的东西被杰克弄得乱七八糟,想要恢复原来的样子,起码得花上一个礼拜。阿南和老卢都不再谈关于熊的事,但是,他们都下定决心,一定要除掉灰熊。
11
杰克抽动着鼻子,到处乱逛。这一阵子,它闻够了草莓、树根、雷鸟和鹿的味道,直到有一天,正在赶路时,风带来了一种它从来没有闻过的美妙气味,这气味深深地吸引着它。
杰克开始跟着这气味走。在一片小草原上,它发现了发出那种美妙气味的东西。
杰克看到五头和它差不多大的动物,有红色的,也有红、白斑纹的。刹那问,一种偷袭猎物的本能从它的体内升起。它逆着风,走到树林边缘,悄悄地在附近有水的地方喝了些水,然后躺在树丛中看守那几头动物—一牛。
就这样过了一个钟头,太阳快下山了,牛继续吃草,其中的一头慢慢向有水的地方走来。
杰克正在那里等着。当母牛陷入泥浆,进退两难的时候,杰克用后脚站起来,伸出大前掌,瞄准牛头,使出全力打下去。
杰克一点也不知道牛角的厉害。母牛弯曲而锐利的角虽然被它打飞了,可是它的前掌也受了伤。它气极了,又在倒下的牛身上补了一拳。
其他的牛都逃掉了,杰克带着猎物回到山上的家。这时,食物虽然到手了,受伤的地方却隐隐作痛。还好伤得不太严重,只过一星期,它又可以在森林里走动了。
阿南又跟踪了杰克几次,从杰克的脚印,阿南发现它和别的熊不同的地方。杰克的前脚有一块圆形伤痕,后脚上也有伤痕。另外,那次他在营地开枪打伤杰克,曾在现场拣到一颗大门牙,可见杰克一定有牙齿被打断了。
阿南和老卢趁着杰克养伤的这段时间,用又粗又大的木头做了好几个兽栏,准备分别放在森林的几个地方。这些兽栏用刨得很粗的厚木板做成活动门,并挂上诱饵用的金属钩。只要有动物跑进栏里来动诱饵,活动门马上就会自动落下。
两个人忙了一个星期才做成四个兽栏。熊不会随便靠近陌生而可疑的东西。所以他们还得再做些手脚,才能把兽栏放进森林里。
阿南和老卢把木屑弄干净后,用泥土把比较新的木头涂黑,并用腐败的肉摩擦木栏,最后才把腐烂的鹿肉挂在栏里的金属钩上。
等了好几天,杰克连个影子都没出现,兽栏关住的全是些臭鼬。
熊喜欢的食物各有不同,有的爱吃树根和草莓,有的爱吃黑鲑鱼,有的爱吃肉;爱吃肉的熊脾气比较暴躁,寿命也较短,这一种熊比较少。
杰克就是比较爱吃肉的熊。古时候的罗马人尽量让那些勇士吃肉,使他们变得高大、凶猛。杰克就和那些勇士一样,比吃草莓和树根的熊长得高大、凶猛。
经常跟踪杰克脚印的阿南,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原来,杰克是一头爱吃蜂蜜的熊,它只要一看到蜂巢,就会把蜂巢弄得乱七八糟。
阿南发现:杰克如果找不到蜂蜜,连含有蜜、像铃兰一样垂下来的石南花,也会摘下来吃o
“喂,老卢,既然那家伙那么爱吃蜜,我们应该去弄点蜜来才对o”
两个人找到了蜜,用长靴子装着,挂在兽栏里。
那天晚上,精力充沛的杰克又到森林来闲逛。走着走着,它那个负有警戒任务的鼻子告诉它: “又有好东西吃了!"
对杰克来说,蜂蜜比任何食物都美味。它加紧脚步,不知不觉地跟着那美妙的味道走了很远很远。
终于,它到达了一公里半外的目的地,那是个用圆木头做成的奇怪洞穴。杰克停住脚,再闻一闻那股味道。
它闻出了猎人的味道,可是它不加理会,因为这时候没有一样东西比蜂蜜更吸引它。杰克在兽栏周围绕着圈子,查看了一下,蜂蜜的味道不断地从栏里钻进它的鼻子。杰克小心翼翼地走进兽栏,几只野老鼠吓得跑了出来。
杰克闻了闻兽栏里长靴子中装的蜜,用舌头舔了一舔,口水从嘴边流了下来。好贪吃的杰克呀!杰克为了要把蜜弄出来,用力地去拉靴子,就在这一瞬间,活动门“砰!”的掉下,灰熊杰克终于被关进兽栏里了。
杰克往后一跳,撞到了门。它知道自己已经遇到了危险。它转过身子,用力去撞门,但门纹丝不动。接着它又用前掌去摸摸兽栏周围的木头,想找出比较容易破坏的地方,可是木头墙也非常牢固。
杰克还是不死心,从兽栏顶到地板,它都去碰一碰、咬一咬。然而,不管它怎样用力,这个兽栏仍是屹立不动。
杰克在兽栏里大吵大闹的时候,天已渐渐亮了,阳光透过活动门的空隙照进来。杰克对着空隙,使劲打下去。
活动门紧密得连一点小缝也找不到,杰克才不理这些,它用前脚敲敲打打,用牙齿咬咬。厚木板在杰克的撞击下,终于一块块地裂开来,杰克又恢复自由了。
当阿南和老卢到达这里时,杰克早就不在了。从被打坏的兽栏看来,他们很清楚这里发生过的事。在兽栏的附近,有很大的熊的脚印,后脚趾的伤痕和前脚脚底的圆形伤痕,就像印章一样明显。
兽栏内侧的圆木上也有牙齿的痕迹。阿南很不甘心的说:“那家伙实在太聪明了,又让它溜掉了。哼,等着瞧好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12
又是新的一年了,熊冬眠的季节已经过去。今年塔克拉山附近的灰熊们好像都流行吃牛肉! 在这件事发生以前,人们一直认为灰熊只吃草莓和树根,只要不去惹它就不会有危险。可是现在它们竟成群结队地跑到牧场来找牛肉吃了。
几乎所有塔克拉山附近的牛群都受到熊的攻击。让人觉得棘手的是,横行的吃牛熊不但身材高大,力气也很大,个性更是狡猾。
牧场老板悬赏要抓这些熊,不论是死是活,都可以获得高额奖金。这笔奖金越来越高,然而被吃的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当然喽,在这种情形下,关于吃牛熊的种种传说,也不胫而走。
有人说,普莱沙比尔的吃牛熊跑得最快,能一口气从三十米远的树林里冲过来,使那些可怜的牛连转身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也有人说,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培格特拉克灰熊,它们都在晚上出来攻击猎物。这种熊最爱吃猪,有时候也会攻击人。
在所有的传说里,最可怕的还是攻击唐彼得的羊群的熊。
放羊的唐彼得告诉阿南: “那可怕的家伙还在老地方,它比树还高大,起码咬死了我一千头羊,实在太可恶了,你不是答应我要杀死它吗?"
另外还有一只被大家称为“山上熊王”的大熊,它是所有熊里面最魁梧的一只。很多人都相信它有像恶魔般的智慧。这只熊不仅会因饥饿而咬死母牛,也常因爱玩而追赶羊群或和公牛打架。
阿南和老卢看到悬赏的奖金很高,都心动了。他们下了一番工夫去调查熊的大脚印,发现那些牛虽不是在同一个时间被杀死的,却都死于同一种手法。那些牛的鼻尖都被打歪,头骨破裂。
于是,阿南很有把握地说: “你们知不知道?唐彼得所说的熊和培格特拉克灰熊、普莱沙比尔灰熊,还有山上熊王,都是同一只呢!"
阿南和老卢兴致勃勃地追捕熊王。
没多久,一个在城里开报馆的富翁公开宣布,愿意出牧场主人悬赏奖金的十倍,给活捉熊王的人;这下他们的兴致更高了。
阿南把从前的伙伴都找来,当大伙在商量猎熊王的方法时,有消息传来,说昨天晚上在贝尔达修牧场附近,又有三只母牛被用同样的手法弄死了。
阿南他们立刻上马,到贝尔达修牧场去。在现场附近的地面上,找到许多有伤痕的脚印。没错,这正是“山上熊王”的杰作。 .没有一条狗比阿南更会追踪熊王的脚印。阿南在距离小山差不多八公里的一片树林外面看到很多脚印,那些脚印全是朝里走,没有出来的,而要穿过这片茂密的树林并不容易。阿南要老卢在树林外面把风,自己则把消息带回去,并且指挥人们备妥最好的马一起去猎熊。
“大家听我说,现在那家伙就像布袋里的老鼠一样,不到天黑是不会出来的。开枪打死它,固然可以得到牧场主人的奖金,不过如果能活捉它,就可以得到十倍的奖金!那不是更好吗?所以大家最好别带枪。”
“带了枪也可以活捉它呀!”
“人的心理是很难测的,只要有开枪的机会,一定很难忍住,这么一来,就没办法活捉熊了,所以大家还是不要带枪比较好。"
讨论的结果,决定由七个骑马高手前去迎战熊王,其中三人带了手枪。
现在是早上,距熊王出来的时间还很久呢!
人们向树林丢石头,大声喊叫,想早点把熊王赶出森林,可是熊王根本不理会。到了正午,人们把好几个地方的杂草都点燃,让风卷起的火焰和烟雾烧进森林。森林着火了!
刹那间,树木燃烧的声音和树枝折断的声音此起彼落,接着,熊王从树林深处跳了出来。啊!竟是灰熊杰克。
包围的人纷纷带着生皮做的投绳围拢上去,他们虽然镇静,骑乘的马却吓得乱跳起来。熊王看了看那些骑马的人,转过身子,不慌不忙地走向它常去的小山。
阿南对大家说: “各位可要小心,加油啊!"
三个骑士很快地向熊王追去。他们用绳子在空中画着圈圈,发出唱歌一样“咻!咻!”的声音,再掷向熊王。
熊王心想,一次来这么多人,这下麻烦了。不过它没有生气,只是用后脚站起来,像从很高的地方往下看一样地望着马和人。
阿南忍不住大叫道: “这算什么嘛!唐彼得说它比大树还高,简直是胡说八道!"
“啪!啪!"绳子带着声音飞了出去,“咻!”一条、两条、三条,三条绳子一齐向熊王的头顶飞过来。那些人都是百发百中的高手,还不曾失手过。
熊王的手灵巧地把绳子弄开。被马刺刺到的马,以为绳子已经套住熊王了,就用力向前冲,拖着被丢在地上的空绳子跑。
“哈尔,阿南,你们快去挡住那家伙的路呀!”有人看到熊王要离开,焦急地喊着。
熊王大概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头也不回地向小山跑去。一个装了银色马具、动作敏捷的墨西哥人,很快用生皮绳子套住熊王的脚踝。墨西哥人的马为了要拖住熊王,奋力地把脖子往后仰,屁股坐在地上,他的主人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熊王不断发出愤怒的吼声。它回过头,像狗咬树枝一般把绳子弄断。那匹屁股着地的马立刻轻快地一跳,站起身来。
骑马的人不断地在熊王周围绕来绕去,想找适当的机会出手。圈子要套中熊王的脖子并不难,只是熊王每次都很轻松地、开玩笑似的滑出来。有几次,熊王的脚被套住,又被两匹力气很大的马拉住,把它惹得又吃惊又生气,可是它仍然没有跌倒。
熊王现在离燃烧的树林很远,它背对没有失火的树林,摆出防卫的姿势,等待着周围的敌人采取行动。
骑马的人鼓励着惊恐的马,慢慢地向熊王靠近。当他们近得快碰到熊王时,熊王突然像山崩一样地向马上的人扑了过去。
一旦灰熊真正发动攻势,谁也别想有逃走的机会。熊王一逼近,好像连地面都要动摇了。就在沙尘飞扬中,三个骑士撞成一堆,熊很快扑上来,一击、一击又一击,那三匹马再也站不起来了。
“噢,上帝呀!"
这是死亡的叫声。其余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跑开。熊王现在的战绩是:打死三匹马、一个人,另外一个人身受重伤,只有一个人逃开。
“砰!砰!砰!”枪声响了。熊王向老家的山上跑去,阿南要其他的人随后追赶。
他们骑着马跑到熊王前面,再转身面对熊王。
看到熊王已经被打中了几枪,阿南大叫: “大家不要再开枪了。现在只要尽量消耗它的体力,等它累得不能动时,就可以活捉它了o”
“还要等它累得不能动?你难道没看到被它弄死的洛斯和艾尔吗?它什么时候才会累得不能动?我们假如再这么三心二意,迟早会像他们两个一样。"
他们不管阿南的劝阻,拼命地开枪,结果把子弹都用完了。
熊王受了惊吓,非常生气。阿南大声地鼓励同伴: “大家不要慌,一定能捉住它的o"
阿南利用熊王举起前脚的瞬间,抛出绳子将它套住,另外两条绳子也套住了它的脖子,如果再有绳子套住它的脚,一定能把它牢牢地绑起来。可惜事情没那么如意,熊王很利落地举起另一只前掌·,一挥,便把绳圈轻易地滑开了。脚上的绳子拿掉了,但脖子上的绳子可没那么容易摆脱,每根绳子的另一端都有一匹马紧紧地拉住,企图勒死熊王。
那些人高兴地呼喊着,在熊王的周围走来走去,等着下一次出手的机会。这时候,熊王把两只前脚和肩膀都压在地面。
熊王顾不了呼吸困难,身子往后一退,用力拉回那两条绳子。虽然马也非常用力地拉着绳子,却没有什么用,两三下就连人带马被熊拉过去,马蹄在地面留下水沟似的深痕。熊王一面拉马,一面后退,它的眼珠子向外突出,舌头也垂下来了o
“加油呀!加油呀!千万别放松绳子!"
拉着熊王脖子上的绳子的那两个人,互相把身体靠近,想尽量支持下去。
熊王这下子可逮到机会了,它像子弹一样快速地跳到他们面前,一口气把两匹马的肚皮给撕开了。
骑在马上的人吓得屁滚尿流,赶紧丢下绳子逃跑。熊王发出沉重的呼吸声,拖着绳子很快地跑上山冈。
那些没战死的人悲伤地回去了。这次惨败,阿南当然成为被指责的对象。
“哼,都是阿南的错,要不是他叫大家不要带枪,我们才不会败得这么惨呢!都怪他!"
13
当天晚上,阿南和老卢垂头丧气地坐在火堆旁边。
老卢问阿南: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阿南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才眨眨眼睛,说: “你知道那家伙是我所见过的熊里。面身材最魁梧的,它站起来简直像座山,打死一匹马就像打死一只苍蝇那样容易。一直到昨天以前,我都把它当成敌人看待,一心一意想除掉它。可是现在我变了,我开始喜欢它了。老卢,为了要活捉它,即使花掉一辈子的时间,我也绝不会后悔的。这工作我自己一个人当然可以完成,不过,我还是希望有你的帮忙,你愿意吗,老卢?"
阿南说这些话时,两眼发出灼热的光芒。
这天晚上,阿南和老卢就在山冈上搭起帐篷,准备过夜。由于没捉到熊王,还白白牺牲了人和马的生命,牧场的人已经不欢迎他们了。另外,牧场老板认为捕熊的奖金太高,也宣布取消了。
还好,报馆的奖金并没有取消。报馆负责人听了熊王和牧人大战的情形后,写了一封信给阿南。这封信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对阿南来说,却相当有意义。
“非常希望你能把那只熊带到我这里来。"
接到信以后,老卢问阿南: “阿南,你打算怎么捉熊王呢?"
阿南边想边说: “照情形来看,凭力气去抓力气比我们还大的熊王.是绝对不可能的.用钢铁的陷阱也不行,那家伙一定会想办法破坏。投绳它能摆脱,连兽栏它都有办法逃出去。现在大概只剩一个办法了。我们先花三个月时间跟踪它,等探知它常去的地方以后,就比较容易抓住它了。你看怎么样?"
商量好了后,阿南和老卢开始每天追踪熊王的足迹。
本来阿南打算花三个月的时间完成这项计划,没想到却花了六个月才做完。在他们工作的那段日子中,熊王又咬死不少牛和羊。
他们两个人在所有熊王曾经走过的地方都布下了兽栏。
有了上次的教训,阿南和老卢改良了兽栏,他们在每个兽栏的一端用粗大的钢铁棒做成小格子窗,又用新方法制造活动门。他们把两层厚木板叠在一起,中间夹上防水纸,免得光线透过,再贴上铁板,使门更加牢固。活动门的两边有门轨,能让活动门顺畅地滑动,当活动门一落下,就会陷入地板上的门轨里,任它怎么用力,也推不动。
为了怕熊王闻出人的味道,这次他们没有在木头上涂泥土,也没有用腐败的肉去抹兽栏,而是一造好兽栏,就把它放在外面,让它保持原来的颜色。
他们开始进行最后的工作,那就是去寻找一种熊王从没拒绝过的食物,也就是它最喜欢的蜂蜜。
他们在每个兽栏的蜂蜜里都掺进强烈的安眠药,所以,只要熊王吃了兽栏里的蜂蜜,就可以手到擒来。
14
那天晚上,熊王又离开家,慢慢地在草原上走着。它的伤势已经全都痊愈了,全身洋溢着活力。它一边走,灵巧的鼻子一边告诉它,这是羊的味道,那是鹿的味道,这是雷鸟的味道,那是人的味道。突然,它闻到了公牛的气味,对,那一定是凶猛公牛的味道。
熊王因为马上就要面临这场战斗,显得非常兴奋。
它又继续从这个山冈走到那个山冈,悠哉游哉地闻着各种味道,突然一股柔和而细微的味道钻人熊王的鼻子里。这是一种和牛完全不同的味道,熊王开始对这股新的气味好奇起来。
这气味就像美妙的小铃声一样深深打动它的心——那是蜂蜜——熊王很快地转了方向。
熊王跟着蜂蜜的味道向前走着。它看到一个树洞,像这样的树洞它以前看过好几次,还曾被关进去过,不过它现在已经学会打坏它的方法。
几个星期以来,熊王已在这种树洞中找到好多蜂蜜,现在,蜂蜜的味道又开始诱惑它。
蜂蜜的味道实在太棒了!熊王哪里忍得住。它忘掉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不由自主地走进树洞,用舌头不断去舔蜂蜜,觉得不过瘾,又想用手去抓,就在这时候, “砰"的一声,活动门落下来,熊王又被关进树洞里了。
熊王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就赶紧听听外面有没有动静。没有,外面安静得很!它安慰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以前不是也打破过这种门吗?于是放心地继续舔那美味可口的蜂蜜。
刚开始,它像饿慌了一样,大口大口地舔着,接着,它的动作像喝醉酒那样渐渐地慢下来。终于,它不再舔了,眼睛慢慢合上,躺下来沉沉地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阿南和老卢来查看情形。他们看起来很镇静,只是神色有点紧张。他们发现,通往兽栏的路上留着熊王的脚印,兽栏活动门已经关上,隐约可以看到一堆黑乎乎的毛把兽栏塞得满满的。那堆毛正发出很大的鼾声,并且微微抖动着。
阿南和老卢怕熊王会提早清醒,特地准备了很结实的绳子、坚固的铁链和麻醉药,这次可不能再让熊王逃掉了。
他们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通过兽栏顶的洞用铁链把熊王锁住。他们把熊王的前脚和脖子绑在一起,又把它的脖子、胸部、后脚分别绑在木头上,然后打开活动门,利用装在树干上的起重机,把昏睡中的熊王拉出了兽栏。
阿南和老卢担心熊王会因为吃太多蜂蜜中的安眠药而死掉,便想尽办法把它弄醒。
熊王终于醒过来了。当它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铁链层层锁住时,可把它给气坏了。它咆哮着、怒吼着,嘴里吐出泡沫,不断地乱跳乱闹,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它已经成为人类的猎物了。
阿南和老卢把熊王装在雪橇上,用六匹马来拉它,到了平地,再改用火车运。为了不让熊王饿死,他们把它喂得饱饱的,然后用很大的蒸汽起重机把熊王、木头、铁链一块儿举起,装在没有顶也没有围栏的火车底座上,用一块很大的防水布,盖在被绑得紧紧的、动也不能动的熊王身上。
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阿南和老卢就带着杰克上路。就这样,熊王从它住惯了的老家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熊王被送到都市里的正式兽栏中,用铁链锁住。那兽栏非常坚固,比关狮子的兽栏还要坚固!熊王不喜欢被关,更不喜欢被锁住,所以用力把绳子挣断。
“绑熊的绳子断啦!熊把绳子弄断啦!"
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和照顾动物的人一面叫喊着,一面逃开。只有阿南和老卢仍然守在那里。
熊王弄断了绳子,身体恢复了自由,就在兽栏中走来走去。它张望了一会儿,又使出全身的力气扭弯三角形的钢铁棒,兽栏眼看就快被扭坏了。
这么一来,人们可紧张了,赶紧换一个连大象都打不坏的坚固兽栏来关熊王,免得它跑出去闯祸。
因为新换的兽栏直接建在地上,所以不到一个钟头,熊王就在地上挖了一个很深的洞,把自己藏在里面。人们只好往那洞里灌水,让熊王浮上来。
于是,人们不得不把熊王关进一个特别为它订做的兽栏里,那是用许多五厘米粗、三米长的铁棒制成的,栏底铺了许多坚固的岩石。
熊王在新兽栏里绕了一圈,就又开始破坏了。它把坚固的铁棒用力扭歪,一根根如枪管一样向外伸。
它爬上铁架,不友善地看着外面的人。人们赶忙拿来尖尖的木棒或火把吓唬它,才好不容易让它安静下来。
为了防止熊王逃出兽栏,服务人员日夜不停地看守着,一面又建造更坚固的兽栏。最新的兽栏有钢铁做成的栏顶和岩石的地板,比前面那几个兽栏要牢固好几倍。
像前几次那样,熊王先是在兽栏中走动着,试一试所有的铁棒是不是能够扭坏,然后查查每个角落和地板有没有裂痕可以利用,最后,它找到了一根直径十五厘米粗的木头门栓。
这是整个兽栏里惟一的一根木头,表面包着铁皮,只露出两厘米半的木头来。熊王发现这根圆木后,一天到晚用爪子去抓。抓着抓着,圆木终于断成了两截。它继续用肩膀去推已经变成空心的铁管,但它的努力白费了,铁管没有被弄断。
熊王灰心地趴在地上,把鼻子放在两只前脚中间,伤心地哭了起来。
服务员按时为它送来食物,它碰也不碰。第二天服务员再来的时候,那些食物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熊王像前一天一样趴在地上,但已经不再哭了,只是低低地呻吟着。
就这样过了两天,那些食物开始腐败。到了第三天,熊王还是趴在地板上,把大鼻子放在前脚间。它的眼睛绝望地闭上,只有在呼吸的时候胸膛才会轻轻动一下。
一个服务员看到这种情形,说: “我看那家伙快死了。说不定拖不到明天呢!"
另一个服务员说: “我们还是赶紧把阿南找来吧!”
没多久,阿南被找来了。他看见费尽心血抓来的熊王,横卧在兽栏里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由得悲伤起来。
有勇气和力量的人,大都会喜欢有勇气和力量的动物,阿南被熊王的行为感动了。他从铁格子外伸手去抚摸熊王。熊王动也不动一下,身体冷冰冰的。阿南继续抚摸它,不久,熊王终于发出微微的呻吟声。
阿南对服务员说: “让我进兽栏看看行不行?"
“你疯啦?那只熊还没死呢!”
服务员怕发生危险,不肯替阿南打开兽栏。阿南坚持要进去,服务员只得答应他。
阿南走到熊王身边,把手放在它毛茸茸的头上;熊王还是静静地躺着。
阿南一面轻轻地抚摸着熊王,一面自言自语。他的手和熊王的头比起来,显得太小了。他又去摸熊王的大耳朵,咦,他觉得好像摸到了粗粗的砂粒。于是仔细地检查熊王的耳朵,这下子阿南可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这是真的吗?熊王的两只耳朵上各穿了一个小洞。其中还有一个洞是裂开的,这不是和以前那只穿了耳洞的小杰克一样吗?
阿南竟然和小熊杰克重逢了。
“杰克,真是对不起!早知道是你的话,我决不会去抓你的。杰克,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从前的伙伴呀!"
不管阿南怎样呼唤他,杰克还是没动一下。阿南想到一个办法,他很快回到旅馆.换上沾着浓浓的松油和动物油气味的猎装,这衣服上面有小熊杰克熟悉的味道。他又带来一大袋杰克最喜爱的蜂蜜,跑回兽栏,大声喊:“杰克,快醒醒吧!这是蜂蜜,快起来吃你最喜欢的蜂蜜吧!"
阿南把美味的蜂蜜摆在杰克面前,可是,杰克还是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一下。
“杰克,你看看我,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阿南把蜂蜜放在腿上,用两手去摸熊王的大鼻子。杰克已经忘记了阿南的声音,他以前常用来打招呼的“这是蜂蜜呀,杰克,这里有蜂蜜呀!”的声音已经不管用了。但是埋藏在杰克内心深处的蜂蜜、阿南的猎装、杰克童年常常被抚摸的感觉……这些现在又被唤醒了。
人在临死以前,常常会把长大以后的生活情形全部忘掉,而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却一幕一幕回到眼前。这种情形也会发生在熊身上。阿南所带来的那些值得怀念的味道,使熊王记起它小时候的许多事情。
现在,熊王杰克微微抬起头,它的眼睛几乎没有睁开,但茶褐色的大鼻子却轻轻动了两三下,这个动作是以前杰克被某种食物吸引时常爱做的。看到杰克恢复生气,阿南像杰克几天前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杰克,我真是对不起你!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你,假如知道是你,说什么我也舍不得虐待你、折磨你。杰克,原谅我吧!"
阿南说完话,默默地离开了兽栏。
那些服务员在栏外看到这一切,他们不晓得阿南和杰克的关系,却颇受感动。其中一个想起阿南拿蜂蜜给杰克吃的情景,也学着阿南拿蜂蜜给它。
“这是蜂蜜呀!杰克,吃点蜂蜜吧!”
杰克本来因为失去希望而奄奄一息,现在,人们的友善又给了它新的希望。
服务员继续对杰克发出亲切的声音: “杰克,是蜂蜜呀,来吃点蜂蜜吧!"
他们把蜂蜜推到杰克的鼻子前面。美妙的香昧通过它的鼻子,传到它的大脑。它的食欲渐渐恢复,它挪动身子,开始享受它最喜爱的美昧蜂蜜。
杰克吃完东西后又活过来了。
熊王杰克一直到现在还活着,它在兽栏内走来走去,身上的伤痕早就不见了,可是小时候在两耳上穿的小洞倒还留着。它还是跟过去一样勇敢健壮。惟一不同的是,以前那双整天朦朦咙咙、不会发光的眼睛,现在变得很明亮。
它仍然在追求自由,也不断地为追求自由而动怒,动怒之后又平静,平静之后又继续追求自由,这成了它在兽栏内最重要,也是惟一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