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披露的独家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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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头!”老伴儿骂起老王,总是喜欢用这样的称呼。每当她这样骂老王的时候,老王就不吭气,呵呵一笑。
税务局的老王一辈子勤勤恳恳,工作将近四十年却始终是个科员。眼瞅着快退了还是个草头百姓,老伴儿就不乐意了,说他只知道牛一样的干,连个副科长都没捞着。思前想后,老王决定找一找局长,说什么也得把自己提干的事弄成。人活一辈子,总不能留下遗憾吧!
可找了局长好几次,事情还是没办成,要么就是列举各种实际情况,要么就是拿从后的话来搪塞。老王急啊!眼瞅着过了国庆节自己就得办离休手续了,到那时想再提干,可就没门了。
经高人指点,老王终于悟出了问题的症结之所在。自己一辈子从没有主动上过局长的门,更别说拿着礼物去联络感情,难怪自己的官路如此不畅。老王就盘算着,是不是该给局长上点儿贡呢?
虽说这想法是有了,但老王对送礼的门道实在是一窍不通,更何况自己送礼是抱着目的去的,想想那事,老王就觉得自己的脸上臊得很。
机会说来就来了。那天下午下班的时候,老王锁了办公室的门正准备回家,局长的秘书小张突然从楼道那头儿向他招手,看神情竟有几分神秘。老王就走过去。小张附在他的耳朵上,说道:“老王,你不是想提干吗?我给你透露个消息。”老王问:“什么消息?”小张说:“明天局长要给他家老爷子过七十大寿,在滨河路的金龙大餐厅摆酒。”老王故作不知地问:“那又怎样?他又没有通知我去参加。”小王眼睛瞅着老王,嘴一咧:“要不我说你笨呐!局长给老爷子过寿能通知人吗?那还不把纪检的人招来?他不通知你,而你去了,那说明你的眼里有人家局长。局长要是一高兴,那你的事不就成了?”说完,小张把手在老王的屁股上一拍,眉眼就笑成了一朵花儿。老王似悟非悟地应了声:“哦!”小张就压低了嗓门又说:“我可是只把这消息跟你一个人说了,局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要是你那事成了,你可得谢我。”老王连说:“那是,那是。”
回到家,老王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伴儿。老伴儿听了直夸小张是好人。虽说赴宴必然要随份子,但想想一提干就能提两级工资,老伴儿觉得这账还是划得来的。所以,一番商议之后,老伴儿拍板决定:以往给人随礼都是一百元,今次不同,给他局长随上二百,局长看到自己随那么多的礼,自然心中会有数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第二天上午十一点,老王做完自己的工作,就偷偷从局里的车棚里推出自己的二八大挂,一路直奔金龙大酒店。出大门时,老王低着头,像个偷了东西的小偷。一直走出去老远了,老王才敢把头抬起,摸摸额头,竟然滚下豆粒大的汗来。老王暗骂自己:“窝囊!”
到了酒店的门口,只见局长正站在门口迎接着宾客。看他脸上的表情,一点儿都没有因为老王的到来而表现出诧异的神情来。老王纳闷:难道是小张把自己要来的消息透露给了局长?带着满腹的狐疑,老王走进大厅。只一看,老王愣住了!好家伙,刚才还在各自的办公室里进进出出的人,这会儿功夫怎么就全都在这儿了呢?再仔细看,局里六十多个人几乎一个不落地全来了,就连烧锅炉的老郑头,今天都是西装革履,意气风发。老王暗想:这小张不是说局里就自己一个人知道局长在这儿闹寿吗?怎么局里的人都来了?
瞅个机会,老王把老郑头拉到旁边,他想问问老郑头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老郑眼角一斜,像遇到了外星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老王说:“是小张透露给我的呀!”老郑白了他一眼:“那你知道了还问?”
事情看来明摆着呢,局里的每一个人都得到了秘书小张的独家消息,局长给老父闹寿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在老郑头儿那儿碰了个钉子,老王心里窝着火,找了个位子坐下。心里边骂着小张:好你个小张,这就是你透露的消息?坐下不久,就有同事咋呼着要把桌子上的人的礼金一块收拢来。看着那些人你五百我五百地往外掏票子,老王暗叫一声苦啊!本来他身上就只有五百元钱,除了原计划随的二百元礼,另外三百元本是想给上大学的儿子寄去的。但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不然别人又要笑话他老王。没办法,打掉了牙齿还得自己吞,老王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把手伸向了上衣的另一个口袋。
宴席开始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摆满了一桌。跟老王同桌的人似乎不是来吃饭的,筷子在盘子里象征性地挟上几下之后,就一个个悄悄溜下席,蹭到局长和局长父亲的身边,轮番说些溢美之言。局长的老父满脸红光,嘴巴合都合不上。末了,那些人就喝酒,一个个争先恐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看得出,这些人都在暗地里较着真儿,希望能用自己的酒量在局长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一个个脸庞通红,几分醉意。
闹腾了一番,给老寿星敬酒的人陆续回到了席上。就有人提议,桌上的每个人都拿起自己的杯子,共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老王略饮了半杯,放下酒杯后依然自顾自地吃着。心说:“祝他寿比南山?看他七十岁的人了,比我都显年轻。谁又来祝我啊?”所以,同桌的人杯盘碗盏轮流劝酒,老王就只当自己是个外人,一句话没说,只是闷着头吃喝。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五百块钱可是自家一个月的伙食费,既然提干的事情没了指望,不吃那可就是白不吃。能吃个肚皮滚圆,也算是对得起那五百块钱了。
桌子上正热闹着呢,秘书小张手提一瓶五粮液过来劝酒。一见到小张那梳得油光水亮的头发和满脸堆又叠的笑容,想想昨天小张给自己透露消息时的神情,不知怎的,老王的火气一下子就来了。从小张手里夺过酒瓶,老王说:“小张,坐下,咱俩单练!”
那一天老王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平时不说的话。直到把秘书小张灌的钻到桌底下,把桌子上摆满了空酒瓶子,直到不远处局长的脸拉下老长,眼光直往这里瞟,老王这才推起他那破旧的自行车,打着酒嗝、一摇三晃地离开酒店。
一进家门,老王趴倒在了沙发上。老伴儿就来问事:“咋样?人家局长啥态度?”老王喷着满嘴的酒气,骂道:“妈的,都不是东西。老子的五百块钱,就当是给了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