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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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期起,我就抱有极强烈的愿望,想去了解或说明自己观察到的事物,也就是说,想把一切事物都分门别类,归纳到某些普适的法则中。所有这些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曾培养了我的一种耐心,能够在悠长的岁月中,对任何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进行执着的思考。对于别人的论断,我并不轻易听信,盲目遵从。我始终努力保持自己的思想自由,以便一旦事实明显地相左于我深爱的任何假说时,马上就放弃这个假说。的确,我只能照此办法去行动,别无他径可选择。因为我记得,凡是初次建立的假说,经过一段时间后,我总会或不得不放弃,或作重大的修正,只有《珊瑚礁》一书中的假说是个例外。

富于怀疑态度,这对科学家是有利的。然而,我曾遇见不少人,正是由于缺乏怀疑态度,不敢去设立试验和进行观察工作,尽管这些工作具有直接或间接的益处。

为了说明这一点,现在举出我很早就知悉的一个十分离奇的事例。

有一位先生(后来才知,他是一位优秀的植物学家),他从我国东部郡县写信告诉我,那一年各地的普通豆科植物种子,即豆子,竟与往年不同,都错误地着生在豆荚的另一侧。我在复信中请他作更详尽的报道,因为我不理解他所指的是什么。但过了很久却毫无复音。此后,我看到了两张报纸:一张是肯特郡的,另一张是约克郡的,上面都载有一则新闻,报道这个十分引人注目的事实:“本年所有的豆子,都错误地着生在(豆荚的)另一侧。”那时我就想,这种说法流传得这样广泛,一定有某种根据。因此,我就去找自己的园丁——一位肯特郡的老人;我问他,对这种说法,究竟听到过什么来历。于是他回答:“哦,不对,先生!这一定是搞错了: 因为只有在闰年,豆子才会生在(豆荚的)另一侧,可今年却不是闰年呀!”接着我再问他,豆子在平常年份中怎样生长,在闰年又怎样生长;可是马上就发觉他对于豆子在不同年份间怎样生长的情形,一概不知,不过他还是一直坚信自己的判断。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那位最初的报道者,来信向我表示万分歉意,并且说,上次要是没有听到几个有文化的农民提出这种说法,那他就不会写信告诉我;可是后来,他再去同其中的每个农民交谈,才知道他们个个都丝毫不知道他所指称的事。

因此,这里就会有这种情形:一种信念,只要是把毫无明确观念的有关说法叫做信念的话,那么,用不着任何证据,它就可以不胫而走,几乎会传遍英国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