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大门不好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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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我幸运地考取了机关公务员,可是到镇政府报到后,却又被晾在家里等通知。

一晃小半年过去,我们家实在等不及了。那天父亲准备了一万元血汗钱,领着我去镇长办公室。进门后,父亲把门在里面插上,从口袋里掏出那钱,毕恭毕敬地放在桌上,就让我给镇长跪下磕头。

这一下可把镇长给震住了:“你们这是……”

父亲说:“镇长大人,从今往后,你又多了一个干儿子。”

镇长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听明白父亲的来意之后,镇长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我就喜欢大学生,那我就拿他当亲儿子用了。”

还真别说,父亲这招挺管用,没半个月时间,镇长就给父亲打电话说:“叫我干儿子快来报到吧!”我乐得一蹦三尺高,父亲也喜滋滋地搓着两只大手掌说:“总算这钱没白给啊!”

我欢天喜地地跑到镇政府,可万万没想到镇长说是让我去守大门。就像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我心里很不高兴。镇长解释说:“现在镇里实在没有位置,这还是我想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办法。我让人在镇政府办公楼的后面开了一个后门,这样才缺了一个守大门的差事,反正工资一分钱不少,你就先来图个清闲吧。”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这总比待在家里强吧?于是,我这个门卫就上岗了。

一个星期天,我正守着门呢,镇长来了,进门就给了一条烟,说:“别人送的,我不习惯这个牌子,你拿去抽吧。”

我简直受宠若惊:“镇长,我怎么能抽你的烟呢?”

镇长挺大度地拍拍我的肩膀,说:“谁让你是我干儿子哩,替我守好门,我到办公室去有点事,谁也别让进来。”

看来镇长真把我当亲儿子了,我心里很兴奋,乐滋滋地把烟收起来。儿子用老子的东西,天经地义!

半个小时之后,我正“呼呼”抽着镇长给的烟呢,进来一个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穿戴很时髦。我问她找谁,女人打量我一眼,说:“你是新来的吧?”

我点点头。

她又问:“镇长让你把门,一定告诉你把门的规矩了?”

我又点点头。镇长的确告诉过我,他说看大门的学问就是该认真的时候认真,该装聋作哑的时候就得装聋作哑。

女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两盒茶叶,朝桌子上一放,说:“闲着没事多喝点水,把嘴堵上。”我不明白她要干什么,想到看大门也能捞着好处,心里便有些得意。

女人拎了包就要进去,我急忙拦住她说:“今天是星期天,谁也不能进。”

她不高兴了:“镇长不是进去了吗?”

我说:“这是镇长刚才吩咐的。”

“你知道我是谁不?”

我摇摇头。

“没有外人时,我管镇长叫‘老公’。”

啊,原来是干妈到了!我原本前几天就想去镇长家拜访,可是一直没抽出空来,心里就有点不好意思。我立刻赔上笑脸,讨好地说:“你快请吧,镇长在上面等着你呢。”

镇长夫人进去后,我想告诉镇长一下,可是电话打到镇长办公室,却没人接。

就在这时,我好像隐隐约约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吵闹声,不知出了什么事,我慌忙关了大门就往楼上跑。刚上楼,就见镇长满脸挂花,拉扯着一个姑娘,镇长夫人气汹汹地站在一边。

镇长看到我就冲我发起火来:“我让你把好门,你怎么搞的?我今天特地到机关来,就是要图个清净,没想还是被这两个上访的找到了。”

我知道镇长在说谎。看这阵势,谁会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小孩!不过,这个姑娘是怎么进来的?我分明没有见过她呀!说不准是镇长自己趁我还没上班就把她给藏进来的呢?

镇长又骂了我一顿,才领着两个女人走了。我心里真是觉得委屈:明明是你镇长自己的事,怎么毫无道理地怪罪到我头上来了?这时候正好我的一个老同学打电话来,约我下班后去他家玩电脑游戏,我也不管他爱听不爱听,忍不住就在电话里嘀咕了一番,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两天后,镇长在镇政府工作会上宣布要暂停我的工作。我很沮丧,知道这都和那天的事情有关。下午,守前门的小王拉我喝酒,小王问我:“听说镇长休息天跟情人鬼混,被人撞见了,那人是你放进去的?”我正想说呢,事情经过可不是这样的,可小王没让我开口就教训我了:“关键不是这件事本身怎么样,而是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这就明摆着是你的问题了。咱看门的没别的本事,就是这张嘴要严,嘴严了,领导才能对你放心,你也才能称领导的心。”

被小王这么一调教,我知道自己给镇长捅漏子了,于是当晚就带着礼物去镇长家赔礼道歉。来开门的正是镇长,见到我他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客气地让我进去了。我正要开口解释那天的情况,镇长抢在我前面说:“你别解释了,我心里有数。”

我听了如释重负。

镇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着话,招呼厨房里的小保姆削几个苹果招待我。不一会儿,小保姆就从厨房里端着苹果出来了,我一看,这不就是那天跟镇长鬼混的那个姑娘?镇长一边让我吃苹果,一边朝里屋喊:“老伴,咱干儿子来了,你不出来看看?”

镇长这一喊,我的头立刻就大了:那天已经太尴尬了,今天我还能说什么呢?正想怎么开口好呢,谁知镇长夫人一出来就把我惊呆了:怎么不是那天送我茶叶的那个女人?

镇长夫人问我:“老周的脸就是和你一起喝酒摔的吧?”

我马上反应过来:老周不就是镇长吗?我连忙说:“那天我也喝多了,腿也跌破了。”

镇长用赞许的眼光瞥了我一眼。

我知道这种场合不宜久待,话说多了容易再捅漏子,搪塞几句之后就急忙起身告辞。镇长一直把我送到门外,拍拍我的肩膀说:“干儿子,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匆匆忙忙下楼,没想到半道上竟碰上那天冒充镇长夫人送我茶叶的那个女人,后面还跟着镇政府办公室的吕主任。我吃不准他们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见吕主任大大咧咧地对我说:“听说镇长的脸摔破了,我们两口子去看看。”

天,他们是两口子!我总算明白了那天镇长演的是一出什么戏。看来,新一幕又要接着开始了!

第二天,镇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告诉我他要想办法给我在机关里弄个位子,正式提拔我。可是我已经不想领这个情了,我昨晚想了一夜,下定决心外出打工去。外面的天地广得很,我要靠自己的真本事活着。